這天晚上,蘇梨和南景煜都十分疲憊,睡得不安穩。
不過,導緻他們睡不安穩的罪魁禍首倒是睡得挺香的。
蘇詞一夜無夢。
第二天,蘇詞陪蘇梓秌吃了早餐後,又抱着他去了庭院,讓他親手摘下最嬌豔欲滴的玫瑰。之後一整天,兩個人都沒有再離開這棟房子。
他們躲在畫室裡,蘇詞靜靜地看蘇梓秌畫畫,看了一整天。
晚上,蘇梨匆匆回來責問蘇詞,卻發現蘇詞在哄着蘇梓秌睡覺。
半小時後,蘇詞離開蘇梓秌的溫室,微笑着面對蘇梨的風暴。
溫室的氣密門在身後閉合的刹那,蘇詞将嘴角的冷笑調成溫順的弧度。他轉身時故意踉跄半步,讓蘇梨清晰地看見他後頸的紗布滲出了血,鮮豔又刺眼。
“媽媽……”少年嗓音裹着虛弱的顫音,翡翠色瞳孔蒙上水霧——這是蘇梨最愛的脆弱神情。
溫順、乖巧,眼裡全是對母親的依賴。
蘇梨的怒意沒來得及爆發就減少了一半,她冷硬地拽着蘇詞回房間。
“你的腺體怎麼又滲血了?”
蘇梨讓他躺進醫療艙裡,設定參數給他治療。
蘇詞乖乖躺在艙裡,聲音悶悶的:“媽媽,好疼。”
蘇梨冷硬地說:“叫你非要亂跑!”
蘇詞虛虛地解釋:“我沒有亂跑。您不是在庭院裝了防護網嗎?秌秌該看看真正的星空,母親,您不能讓他一輩子都在溫室裡。”
“外面對他來說太過危險。”蘇梨平靜地說,“我是為了保護他。”
“媽媽,您又給秌秌裝了新的維生系統。”蘇詞閉上眼睛,神情痛苦,“您根本不知道,那有多疼……多疼。”
蘇梨冷哼一聲,“這已經是我能給的最好的了,小枵,你是在對我不滿嗎?”
蘇詞壓抑着内心的怒火,咬牙切齒地說:“是不是Beta的命生來就要比别人的命賤?”
是的,蘇梓秌也是一個Beta。但是蘇梨沒有抛棄他,而是囚住他,甚至想囚住他一輩子。
蘇溪和蘇梨這對姐妹是兩個極端,蘇溪薄情,蘇梨偏執:一個可以毫不猶豫地扔掉自己的孩子,不管是養了五年還是十六年;另一個恰恰相反,對自己的“所有物”掌控欲極強,将Beta小孩養在溫室裡,恨不得讓機器替他活。
蘇梨憤怒地拍在醫療艙的玻璃上,“蘇梓枵,你閉嘴!為什麼你總是不能明白媽媽的良苦用心呢?外面的世界太危險了,我不能讓小秌受到傷害。”
“我能給你們的,都是我最好的。”蘇梨語氣變得悲傷,“媽媽已經盡力了……”
蘇詞沒有再說話,他閉上眼睛不理人。
蘇梨盯着他看了一會兒,那張蒼白瘦削的臉上,睫毛如蝶翼般輕輕顫動,似乎在忍耐着痛苦——單從這一點來看,蘇詞和蘇梓秌簡直像一對親兄弟,連颦眉的角度都如出一轍。
“你好好休息吧。”蘇梨歎了口氣,轉身打算離開。
就在她轉身的瞬間,“滴滴——”醫療艙的警報響起,閃爍的紅光瞬間填滿整個房間。
詭異的、驚悚的、預示不祥的紅光。
蘇梨驚慌地撲過去,手拍在醫療艙的玻璃上,“怎麼回事?!”
“啊!!!”蘇詞的慘叫聲傾瀉而出,即使隔着玻璃,依舊令人心驚,“救我,媽媽!求求你,救我!”
臉色慘白的少年在艙裡向母親求救,空氣漸漸稀薄,他的臉色開始發紫,他伸出手去觸摸玻璃,翡翠色的眼眸裡滿是委屈。
“媽媽,不要,我不想死……”少年的指尖在艙壁抓出血痕。他的瞳孔開始擴散,像極了蘇梨無數個噩夢中的模樣。
蘇梨焦急地拍打玻璃,“小枵!”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少年悄悄蜷起的腳尖正抵着一隻貓頭鷹月光石耳墜,将礦石推進醫療艙的磁場感應區。
“警告!未知能量幹擾——”主控屏突然炸開火花,蘇詞吐出一口血,他的翡翠色瞳孔蒙上灰翳,唇色顯出駭人的绀紫。
“小枵!睜開眼睛看看媽媽!”指甲在玻璃上刮出刺耳鳴響,甲床撕裂滲出的血珠在艙門繪出淩亂軌迹,像極了在急救同意書上按下的血手印。
“媽媽……不要把我關在這裡……”蘇詞在逐漸模糊的視野中精準捕捉到她的崩潰。
月光石耳墜滑入循環泵,礦石觸碰到生物電流的瞬間,整個艙體發出類似嬰兒啼哭的電磁噪音。
像是一場盛大的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