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景煜給他夾了一塊鳕魚，蘇詞嘗了一口，終于忍不住将胃裡的食物盡數吐出來。

“小詞！”南景煜起身走到他身邊，輕拍了拍他的背，拿出濕巾将他嘴邊的汁液擦掉，“怎麼了，是沒胃口嗎？”

蘇詞搖搖頭：“鳕魚是甜的，惡心。”

南景煜愣住了，他竟然聽到嗜糖的少年說，甜味惡心。

蘇詞站起來，走到洗手間，用溫水漱了漱口，又洗了把臉，對身後的南景煜說，“我想洗個澡。飯是吃不下了，麻煩首相大人給我煮點粥。”

“好。”

等少年穿着浴袍走出來的時候，清潔機器人已經把餐廳收拾幹淨了，空氣中飄着淡淡的柑橘香——南景煜細考慮周到，怕他再次反胃，那香氣比他的柑橘味香水少了幾分香甜。

深夜——

蘇詞在血紅色的夢裡掙紮。福利院發黴的床單裹住他的口鼻，周老師塗着猩紅指甲油的手指正捏着橘子糖往他喉嚨裡塞。

“小翡翠要乖乖的呀。”女人的笑聲十分刺耳，混着老鼠啃噬木闆的聲音。

窗外，季靜被一群人拖走，她的影子正在融化，變成實驗室裡爬動的納米蟲。

接着，大片大片的血色将他淹沒……

“小詞，别怕。”

蘇詞猛地睜開眼睛，發現南景煜正握着他的手腕。南景煜的手心很暖，将滿屋子的血腥幻象驅散。

蘇詞這才發現自己蜷縮在床和牆壁的夾角裡，睡袍被冷汗浸得能擰出水。智能管家小豬投射的星空在天花闆碎成光斑——他剛才在夢遊中砸碎了投影儀。

“心率187，體溫36.2℃。”南景煜的手環還在發出警報。他先解開蘇詞的睡袍，将冷汗輕輕擦掉，拿出新的睡衣給他換上。剛從噩夢中醒來的少年乖乖地任由他動作。

涼涼的觸感貼上後背時，蘇詞聞到了極淡的血腥味，這才發現南景煜手臂有抓痕，此刻正冒着血珠。

“我弄的？”他的聲音啞得吓人。

南景煜用指腹抹掉他眼角的淚漬，答非所問：“你剛才一直在喊‘不要’，又夢到不好的事了？”

蘇詞直愣愣地看着他，沒有說話。南景煜輕歎了口氣，将人抱起來。

突然騰空而起的失重感讓蘇詞攥緊南景煜的睡衣，南景煜抱着他離開次卧。

青年垂落的銀發在他的臉龐刮蹭，癢癢的。

主卧的信息素濃度調節系統悄然啟動，蘇詞陷進鵝絨被時，聽見南景煜在哼《星光搖籃曲》。

這是曙國哄小寶寶入睡的古謠，此刻被Alpha低沉的嗓音染上别樣溫度。

“......你會對每個Omega這麼溫柔嗎？”話一出口蘇詞就後悔了，這簡直像拙劣的試探。

南景煜給他掖被角的手頓了頓，智能夜燈恰好在此刻調暗，黑暗中他的聲音格外清晰：“隻對半夜做噩夢會砸壞家電的小貓這樣。”

蘇詞耳尖發燙，好在黑暗能藏住所有表情。南景煜不再逗他，而是像哄小孩睡覺那樣，一邊哼着歌，一邊隔着被子輕拍他的後背。

入睡前，他迷迷糊糊想着，或許Beta也會貪戀雪松的味道。

陽光被調成琥珀色的智能窗簾濾進來時，蘇詞睜開眼睛，發現環境有點陌生。但他來不及多想，習慣性去摸床頭櫃的柑橘味噴霧，卻碰到一枚冰涼的金屬袖扣。

“叮——”小豬來了。

“早上好，夫人！”小豬的機械音雀躍得反常，“需要準備助孕營養劑嗎？根據您今晨的體溫數據......”

“閉嘴！”蘇詞抄起枕頭砸向感應器。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穿着明顯過大的絲綢睡衣，領口滑到鎖骨下方，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膚。

“夫人不用害羞哦，小豬隻是個智能管家。根據曙國的最新政策，有Omega生子補貼：一胎一萬曙币，二胎五萬，三胎十萬……”

南景煜端着早餐盤出現在門口時，正撞見蘇詞手忙腳亂整理那過大的睡衣的模樣。少年赤腳踩在地毯上，晨光給他的身影鍍了一層金色的暈影。

少年把領口往上提，導緻後背的皮膚裸露出來，透過那顯露的輪廓，南景煜腦海裡自動勾勒出他的身形和腰線，喉結不自覺滾動。

“它今早又悄悄自動升級了情感模塊。”南景煜移開視線，把早餐放在桌子上，“要關掉語音功能嗎？”

“你早就該這麼做了！”蘇詞瞪着他，耳垂紅得能滴血。突然瞥見對方鎖骨上的牙印，昨晚模糊的記憶湧上來——自己好像抓着南景煜說要去看真正的玫瑰星雲，但南景煜不肯答應他即刻出發，于是他對着青年的鎖骨啃了一口。

蘇詞慌亂移開視線，慶幸自己現在沒戴懷表，不然南景煜的手環又要報警了。

小豬突然在牆上打出粉色愛心：“根據《新婚指南》第17條，建議主人幫夫人按摩腰部......”

蘇詞惱怒地打斷它：“小豬，你再胡說八道，我真的會把你捐給福利院！”

雪松氣息忽然靠近，南景煜将溫熱的毛巾敷在蘇詞的眼睛上：“再睡會兒，議會那邊我推遲了兩小時。等會兒就去抓季月。抱歉，我食言了，沒有一早就去。”

蘇詞在黑暗中聽見軍裝窸窣的聲響，突然伸手抓住對方袖口。

“那個......”他喉嚨發緊，“今晚把次卧的安防系統升級一下吧。”他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袖扣花紋，“我可能還會......”做出破壞性的舉動。

這是他被蘇梨關在閣樓時養出來的毛病。

“搬過來住。”南景煜截住他的話，“主卧有軍用級防護，而且……”他忽然輕笑一聲，“你砸東西的樣子比議會那幫老頭可愛多了。”

蘇詞扯下毛巾正要反駁，卻被塞了滿嘴煎蛋。少年立刻炸毛，“我還沒刷牙！”

“抱歉。”

暈乎乎的小詞就這樣被南景煜哄着搬進了主卧，完全忘記了自己規定的約法三章的第一條——不同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