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見塵有了人照顧，江橋也少了件差事，他得以繼續以前的生活。

這段經曆，就像是一個小小插曲，對他的生活造不成影響。但對于别人，卻不是這般。

這日，江橋在院中晾曬草藥。院子中架起了多個層疊的簸箕，裡面盛放着采摘下來的草藥。有的簸箕斜放在石牆腳下，有的疊放在架子上，三三兩兩，擺滿了整個院子。江橋把采下來的草藥，放在簸箕中晾幹水分，時不時得翻曬一番。院子裡還有一個藥碾，要用腳踩着，把一些曬幹的草藥研磨成粉。

每隔一段時間，就有專門的管事，來後山把粗制過後的草藥帶走。

江橋正站在低矮的石牆旁，翻曬簸箕中的草藥。甯見塵忽然出現在石牆外，看見江橋，露出些許羞赧的神色。

江橋沒覺得有差異，他高興地打招呼：“甯仙師，你的傷已經好了嗎？”

“已經無礙了。”甯見塵說。

甯見塵的目光落到江橋身上，不禁臉一熱，又轉向他方。來之前，他就想過，那日他在寒冰洞中，似乎輕薄了江橋。身為端方君子，甯見塵何時做過此等強迫他人親熱之事。他平日最恨那等輕浮浪蕩之人。何況，他似乎與江橋有了肌膚之親，雖未到最後一步，險些做了錯事。

但江橋，似乎沒有放在心上，見到他時，還毫無芥蒂地打招呼。是江橋不記得當日之事，還是他未放在心上？

甯見塵覺得自己犯了過錯，就需承擔責任。來之前，甯見塵心中已經考慮了一番，見到江橋後，這番考慮好像又失了效用。所謂禮法品德、情理道義，都解決不了甯見塵此刻不知道該說什麼的困境。

江橋隻覺得甯見塵看了他一會，又不說話，有些奇怪。

江橋說：“甯仙師，你要喝茶嗎？我給你倒茶。”

“不，不必了。”甯見塵拒絕了。

他看着江橋，那日的場景似乎又浮現在眼前。他抓着少年的雙臂，舉過頭頂，少年臉色慌亂泛紅，雙腿分開被他壓在身側。少年頸間有股奇異誘人的冷香，肌膚滑膩，雙瞳含水，似乎在低聲求饒：“甯仙師，不要……”

甯見塵忽地氣血翻湧，連忙念了幾句清心靜氣的咒文，才重新平複下來。但他還是忍不住用目光打量着江橋。

“那天，是不是你把我背出來的？我記得，是你一直在照顧我，喂我喝水，給我……擦身……”甯見塵說。

那時他雖在火毒灼燒的痛苦之中，但身邊一直有人照顧着他，安撫着他。抓着那人的手，他好像有了力氣，身上一點痛苦也沒有，反而很安心。澆在他身上的水雖然是普通的水，但好像也是甘露一般。

江橋說：“嗯。那天我去寒冰洞送靈石，就看見甯仙師您昏倒在地上。我吓壞了，還好後來丘執事來了，把您救了。”

“小橋，那日我在洞中……”甯見塵欲言又止，說：“我誤碰了你，還望不要放在心上。我今日，是專程來道歉的。”

原來甯見塵擔心的是這個。江橋眨眨眼，說：“我沒受傷，甯仙師，您不必放在心上。”

江橋這是何意，他是根本不在乎，還是不懂得？

甯見塵又說：“我記得，你為把我背出來，還摔了一跤，不知傷勢如何？”

江橋說：“還好，不礙事。”

甯見塵忽然抓住江橋的手腕，看見上面有一道結痂的挫傷，而他目光掃過江橋小腿，上面一道劃痕，正是那日摔跤磕在石塊上留下的。甯見塵忽地一笑，柔聲道：“我好像，一直在給你添麻煩。”

江橋說：“甯仙師，你不是麻煩。”

甯見塵輕應一聲：“嗯”

他看着江橋，鴉翅般的長睫重重壓下來，江橋忽然有了些壓力。

“小橋，我們……”甯見塵緩緩開口，“你若有什麼要求，盡管提，我不是那等始亂終棄之人……”

江橋不解：“什麼是‘始亂終棄’？”

甯見塵輕咳了一聲，說：“就是，玩弄女子的身體，然後抛棄她……”

江橋皺皺眉，說：“甯仙師，我不是女孩。”

甯見塵看着江橋的眼睛，發現他好像什麼都不懂。甯見塵說：“小橋，那日我在山洞中對你所做之事，你可記得……”

江橋想起來，但他又覺得有些别扭，低聲說：“……記得。”

甯見塵也從來沒有過這樣尴尬的時刻，他看了會天，說：“就是這樣……”

“這是不好的事嗎？“江橋問。

“嗯……”甯見塵說。

怕越來越誤會，甯見塵盡管耳朵都紅了，還是說：“總之，不能讓别人對你做這樣的事。”

“哦。”江橋說，“那甯仙師你為什麼要做？”

甯見塵差點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解釋道：“我做……也是不好的……”

江橋越來越疑惑了，他說：“甯仙師，可是我沒有受傷。”

“那你是說，不讨厭嗎……”甯見塵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說這樣的話。

江橋想了想，說：“不讨厭。”

“隻是，甯仙師你看起來很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