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他頭顱……一用?
頭若是沒了,人還能活嗎?
司馬道子瞳孔一縮,“你要殺我?”
“你怎麼敢!”
就算天幕已向世人告知,他這個會稽王從陛下手中篡奪權柄,做了不少為非作歹之事,為新君所不容,他也萬萬沒想到,率先向他動手的,竟然會是王神愛這個太子妃。
此刻率先出聲的人是她,而不是王珣,也讓司馬道子近乎本能地意識到——
真正做出這個殺人決定的,應當還是王神愛。
這個年不過十三的孩子!
他聲色驟厲,“太子妃莫不是覺得,拿着我的頭顱,便能向那位永安大帝遞交投名狀?琅琊王氏早與我司馬氏根深蒂固地捆綁在了一起,若晉朝倒塌,你們也……”
“誰說我們就一定要給你們陪葬?”王神愛搶先一步反問,打斷了司馬道子的話。
“皇叔啊皇叔,你确實是宗室裡的中流砥柱,但你别忘了,天幕的出現,對于那位未來的永安大帝來說,未必是一件好事。”
“琅琊王氏此刻抉擇分明,算不上見風使舵,甚至還有可能是雪中送炭,不是嗎?”
王珣沒有吭聲,卻在一旁點了點頭。
看看司馬道子這還沒确定目标,就已想要亂殺一氣的表現吧。
那恐怕不會是個例。
永安大帝身份一旦曝光,遇到的危險也不會比現在更少。
倘若琅琊王氏願意賭一把,先争出個表現來,往後若是再有圖謀,甚至是對那位永安大帝倒戈一擊,都要容易得多。
正如王神愛所說,現在不是他們可以講求圓滑,一動不動的時候。
殺了司馬道子,利遠遠大于弊!
“您已失了最重要的天命,便不必掙紮了。”王神愛聲音淡淡,卻在這話說完的下一刻擡起了手來。
她已懶得再聽司馬道子的廢話。
既是留他無用,殺了便是。
王珣調來的弓弩手,都是琅琊王氏的親衛,對于東晉皇室的敬畏本就少之又少,更别說是眼前這位會稽王。
王神愛擡手的刹那,十數支羽箭便已離弦而出。
箭矢破空的勁響中,一個聲音戛然而止。“你不能——”
不,沒有什麼不能的。
司馬道子瞪大了眼睛。
他的胸口與額前,箭矢的尖端已然沒入,隻剩下了翎羽在外顫動。
所有的質疑與反抗都已在此刻化為灰燼,随風而去。
司馬道子殘存的最後一點意識也已飛快地離他遠去,讓他無法分清,到底是天幕所說的五馬分屍更為慘烈,還是此刻的死亡更為窩囊。
但毫無疑問,他先前的求生與安排,都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
他的屍體也在斷氣之前,便轟然倒在了地上。
此時,距離“孝武皇帝”司馬曜的過世,還不足半日。
王神愛仰頭,費力地将視線從眼前血腥的場面,轉移到頭頂的畫棟架梁之上,但那種刺鼻的血腥味依然難以避免地湧入她的鼻腔。
先前司馬曜被張貴人捂死,還被夜色遮掩了大半,哪似此刻,死人的場景就這樣直白地呈現在她的面前,還是由她所發起的。
若不是她從昨夜到現在半點吃食都未用,隻怕早已被惡心地吐了出來。
可指尖抵住掌心的刺痛又在反複提醒她,起碼在此時,她不能露出任何一點破綻,打斷她自己的求生之路。
不能!
她臉上仍舊是先前的淡漠,背着手、屏住呼吸走出了這間大殿,直到面前場景變成了殿外的花園,方覺呼吸順暢了不少。
又聽到身後,已有腳步聲跟了上來。
是王珣的聲音。“太子妃覺得,要如天幕所說,将司馬道子五馬分屍嗎?”
王神愛驚愕回頭:“族叔竟如此心狠手辣?”
王珣哽住了一瞬:“……”
不是!率先想要殺司馬道子的是王神愛,又不是他,他充其量就是覺得要幹就幹個徹底,這“心狠手辣”四字從何而來!
最……最多就是順應一下時勢而已。
何況,王神愛不是提醒他了嗎?圓滑手腕在這個時候不僅不好用,還該徹底摒棄才好。
王神愛深吸了一口氣:“不必了,讓人将會稽王的頭顱取來就好,我另有用處。此外,勞煩族叔再去做兩件事。”
王珣點頭:“你說。”
這一夜間,發生了太多的事情。縱然司馬道子伏誅,也讓他隻覺一陣無力與疲憊,更讓他……哪怕明知自己一個做長輩的,該當自己動腦,還是聽從了王神愛的安排,甚至越看越覺她可信。
這種微妙的變化,他也說不上來是好是壞,隻能走一步算一步。
“先前司馬道子說,他已讓人去刺殺劉牢之。無論他到底是不是天幕中提及的劉大将軍,勞煩族叔都盡量救上一救,或許于我們有大用。”
“另外,司馬道子雖死,他的同黨卻還活在人世,必須盡快調兵前來支援。”
今日派上用場聽從調派的,約莫隻有二三百之數,還遠遠不夠掌握住建康城上下。
危機随時可能再度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