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星火映照在了王神愛的眼睛裡。
她說出這句話的刹那,自王珣的視角中,充斥着求生的孤注一擲。
嗯,怎麼不是求生呢?
按照王珣的理解,永安大帝還混在建康衆人當中不知身份,但可以确定的是,他那一手因勢利導,引起鹬蚌相争的本領着實高強,這樣的人已可在朝堂上占據一席之地。
偏偏,他還足夠心狠手辣。
晉朝的皇帝皇後算什麼?在必要的時候,也不過是他用來制造輿論的工具。
看看天幕上說的好了。
投缳自盡是被宮人發現,這才并未送命,可萬一晚了一些抵達,豈不是就變成真死了?
王珣自己解釋不清,他為什麼會建議王恭撤兵,這個時候也相當“公平”地沒問,王神愛為何有可能被永安所騙,做出這種傻事。
反正現在糾正過來也不遲!
他也已經聽到了王神愛的下一句話:“如今沒有司馬道子攝政,皇後的權力比天幕上所說更大。若……若能盡快收攏權柄,總不至于淪為他人棋子!”
“可眼下有天幕在前,又正值亂局,光憑我一人力主太子登基,還遠遠不夠,還請族叔為我從中斡旋。”
她的态度很明确了。
她答應王珣的建議,來做這個皇後!
王珣生怕她後悔,忙道:“好……好!你能想通就好。”
不論天幕接下來給出何種消息,這次又會持續多久才消失,這個方向暫時定下,王神愛也願意配合,總歸讓他稍覺安心。
隻是他思忖片刻,又多說了一句:“若此事順遂,還有一事需由你來留意。”
“族叔是說天幕提到的那句——宮中來的軍師?”
王珣贊道:“正是!”
與聰明人說話就是痛快,尤其是王神愛這種應變極快的聰明人。
若是逮不到永安,先抓住那個奉命行事的軍師總沒錯。
這次還多了個修飾,叫做“來自宮中”。
皇後統領六宮,要排查人選,比任何人都方便得多。
王神愛微微蹙眉:“可天幕說,此人化名姜定,卻沒提到他的真名,盤查起來不大容易……”
王珣這會兒的腦子倒是轉得比先前快一些,答道:“姓氏為大,先找姜姓之人吧。隻是自永嘉南渡後,宮中人員駁雜,往後幾代也常常疏漏刊載來曆,宮中傳喚的姓氏未必還是本姓,按照祖籍來找吧。我未記錯的話,姜姓大多分布在川隴一帶與山東一帶。”
“我明白了。”王神愛鄭重應道,顯然已将此事放在了心上,口中又把“姜定”二字輕聲念了幾遍。
王珣卻并未看到,這個名字反複咀嚼中,竟讓王神愛的臉上,多出了一抹古怪的笑意。
姜定啊……
來到這陌生的東晉時期還沒多久,王神愛能接觸到的人和名字,對比于整座皇宮,整個建康都還太少了。
但好巧不巧,她還真認識一個與“姜定”二字有關的人。
“姜”這個字啊,不僅作為姓氏常見,還經常作為晉朝女子名字中的一個字。
所以她知道的那個人,不叫“姜定”,而叫“定姜”。
……
張貴人望着天幕,就陷入了沉思。
這兩個熟悉的字讓她難免有些恍惚。那是她的名字颠倒過來。
但她再是膽大,也真不敢将自己和“軍師”二字聯系在一起。
她被人罵過妖妃禍水,連先帝都是她殺的,簡直可以将這個稱号坐實了,和“軍師”有個什麼關系!
總不能真因為當日太子妃的一句“招賢”,就有了這等錯誤的認知。
可“支妙音”這個名字,又很難不讓她的那個想法,在被壓下去後,很快如同浮木彈回了水面。
她是司馬曜的寵妃,支妙音是司馬曜在佛教尼僧中最信賴的人。
十年間,兩人打過不少的交道,雖稱不上一句知交,但在天幕提及支妙音讓人殺死司馬元顯的時候,易位而處,她完全能理解支妙音的想法。
所以她也有一種近乎直覺的揣測,當宮中動亂,無人有空顧及簡靜寺的時候,支妙音或許會如天幕所說的那樣,快速自混亂的建康抽身,帶着信徒一并撤離,卻不該去什麼錢塘!
支妙音向來知道,要如何背靠大樹發展宗教,借着這面旗幡謀利晉身,那麼在逃出建康後,理當前往荊州,為桓玄送去一份建康動亂背後的情報,給自己換一個避風港。
除非,那位名為“姜定”的軍師和她有舊,也有這個本事說服她。
要按這麼說的話,先前那個乍聽起來荒謬的猜測,又好像沒有那麼荒謬。
可是——
“這真的有可能嗎?”
……
【為什麼說永安大帝對世家徹底失望?因為接下來的那條路,從一開始就與世家背道而馳。】
【永安讓軍師帶往錢塘的任務,也好像是在呼應那一次次留在竹簡、留在紙上的問題——權從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