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霎時破開，他站在數十步遠的地方，看向呆愣在洞中的少女，眼底殺意未消。

他剛才……是在對着空氣自言自語嗎？

李今棠左手在自己右手手心掐了一下，緩步走上前去，“謝安，你……”

沒等她說完，對方卻先沉着聲開口道∶“你亂跑什麼？在這種地方離了我你以為你能走得出去麼？”

“我沒亂跑呀，”李今棠愣了一下才解釋道∶“方才是你莫名其妙地走出去了，又突然對着空氣說了不知道什麼話，還……還揮了兩下劍。”

她打量着他的臉色，斟酌了片刻後，躊躇着喚了一聲∶“謝安。”

“嗯。”

“你……被方才的蝙蝠精吓得神志不清了嗎？”

她本想說“吓傻了”，又覺得這個字一出口可能會讓他的臉色更難看，于是自作主張換了個自認為還聽得過去的詞。

“……”

少年擡手揉了揉眉心，待那陣因迷霧幹擾而引起的頭疼緩解不少，才擡起眼來，冷冷道∶“你還想活着見到他們麼？”

李今棠眼睛亮了亮∶“你知道怎麼找到他們對不對？”

他不答，轉身便朝樹木密集的一個方向走去，少女見狀忙跟了上去，安安靜靜地走在他旁側。

走了一陣，肩膀上忽然有什麼東西軟綿綿地倒了下去，李今棠偏頭一看，見那命書攤在上頭搖搖欲墜，似乎她再走得快些便能把它抖下來。

她吓了一跳，連忙雙手把它捧下來，“你怎麼了？”

“哎喲，哪裡來的霧熏得老子頭疼，”命書吭哧出聲，“活着真好，真好……”

那這麼說來，方才謝安不是被蝙蝠精吓到，而是受迷霧影響産生了幻覺？

那這一次她怎麼沒事呢？

想到上回在林中碰到‘阿姐’和那白衣老者，她立時打了個寒顫，若再經曆一次，恐怕就真的沒命出去了。

前面的人忽然停住，她正想得出神，一時沒刹住腳步，險些撞上去，“怎、怎麼了？”

謝長宴擡手撫上旁側的樹幹，手掌下是一道用刀刻出的條紋，“又走回來了。”

“走回來了？”李今棠吃了一驚，踱步到一簇花叢旁，伸着手指道∶“我記得方才它們還是黃色的，現在變藍了。”

她停了一下，在對方的注視下得出一個結論∶“所以，我們走的不是剛才的路。”

少年睨她半晌，唇角一撇，似笑非笑∶“現在呢？”

“什麼意思……”她轉過頭，吓得手指一抖——這這……這些花，怎麼突然又變成黃色了？

“那也不一樣，”李今棠指指上方，道∶“方才這棵樹上結滿了果子，可是現在全不見了，就算它們是掉光了，那又掉到哪裡去了呢？”

可是謝安在樹幹上刻的記号也不會有假，難不成她又陷進了幻境中？

她後退兩步，後背抵在樹幹上，聲音克制不住地顫抖∶“你……你别過來，你是真的謝安還是妖怪變的？”

“你猜，”他忽地一笑，一步步欺身上前，最後停在離她一臂遠的地方，就那麼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看我像不像真的？”

“……”

這肯定是真的。

李今棠别過臉，擡腳踢了踢地上的一顆石子，石頭徑直滾落下去，咕噜噜地鑽進了灌木叢裡。

隻幾秒都功夫，那石頭仿佛受到某種力量驅動般，又一圈圈地滾回了她腳邊。

明明是個上坡路，現下又沒有起風，石頭怎麼能自己上坡？

她彎下腰欲拾起那顆石頭，想看看上面有什麼古怪，手指與之相碰的那一瞬，忽然轟的一聲，那石頭驟然膨脹，險些把她的手指夾在其中。

李今棠身子瞬間僵住，渾身血液仿佛都在倒流。

那哪是什麼石頭，眼前躺着的，分明是顆陰森至極的骷髅頭。

耳旁似有尖銳笑聲，又像是有人在低聲吟唱。

真是的，沒事玩石頭幹什麼啊？！她悔得腸子都快青了。

李今棠往後踉跄幾步，後背忽然被什麼東西扶住，回頭一看，見是謝安伸來的劍柄。

“謝……謝安，我知道了，”她強壓住心中驚懼，一手緊緊攥住他衣角，指節泛白，“方才那些會變色的花，我聽爹爹說過的，那是鎮邪花，栽在枉死之人的墳墓旁，以此來鎮壓怨氣。”

“然後呢？”

“不過幸好，”說了這許多，李今棠才覺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她松開手，移目向那一簇花叢，“黃色代表這些花還沒有恢複神志，我們隻要在它們變紅之前快些跑掉就好。”

話畢，她目光定格在那些鎮邪花上，瞳孔蓦地一縮。

大簇大簇血紅色花瓣闖入視線，如利刃般刺痛了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