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還是不要強求了。”
“還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是她崔辰淼是天上仙女,還是你餘維東是異世孤魂?相逢即是緣。”看餘維東油鹽不進的樣子,林夕也懶得開口再勸,“你自己想明白做決定就行,以後後悔可别和我說。”
二人之後又說了一些關于拍攝間隙的商業活動。在此期間,身為跟着制片人的實習生,崔辰淼也來到了現場。餘維東的餘光看到她了,但坐着沒動,順便移動了一下視線,将她從自己眼前徹底趕出去。
在餘維東看來,下午的那場對話對崔辰淼沒有一點兒影響,她坦然的模樣讓餘維東一度懷疑那是自己做的一個夢。
隻是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夜晚的拍攝開始,餘維東和導演先商量了一下,不斷揣摩景辰的狀态。
上午的那場戲如果是景辰性格轉變的開始,那麼夜晚的這場戲就是景辰道心破碎又重組的經過,選擇夜晚拍攝也是為了用環境烘托人物的内心。
呼嘯的狂風讀不懂人的感受,也不願意去懂内心敏感又脆弱的人類。它随性而來,肆意穿過庭院,将其中的苦楝樹吹得獵獵作響,還順手摘走幾片樹葉,讓其随着自己的腳步飛舞。
景辰獨自坐在屋内的方桌前,桌上擺着一壇酒,旁邊還放着一個酒杯。另一側是淩亂的筆墨紙硯。
在成為禦史台的察院禦史前,他就做好了直面人性貪婪的準備。可真的去執行後,他發現自己的準備還是不夠充分。
人類總是在剝削自己的同類這件事上格外有想象力,景辰上任不到一年,就被各種案子開了眼界。他悶悶不樂,隻顧埋頭吃酒。
“我一猜便知你在此處。”中郎将鄭世成抱着他的唐刀,與狂風相攜進去室内,語氣中透露着果真如此的得意。隻是在他看到景辰的狀态時,這股得意直接消散,轉而關切地詢問道:“這麼不開心,不是剛解決一起案件嗎?我可是親眼看見陛下親自給你的賞賜,你這時應該春風得意才對,怎得如此消沉。”
知道來者是誰,景辰頭也沒擡,隻是一味悶頭喝酒。
此處竹林小屋位于城外,方圓五裡隻有此處一間房屋。景辰、鄭世成與盧雅君青梅竹馬一起長大,這處住宅是他們在年少貪玩時偶然發現的。當時這處十分殘破,後來他們收拾出來,成為三人的秘密基地。
景辰的父親因為兒子辦事有功,覺得臉上有光,于是在今日宴請賓客。景辰拗不過父親,隻能配合,在席間找了個借口偷偷溜走了。
而鄭世成在發覺他消失後,一猜便知他在什麼地方。
“你要吃酒就更不應該離開宴席了,景老爺可是下了血本,佳釀菜肴無一不精美,單純喝酒有什麼意思。哥們義氣,我留這陪你一起喝。”說罷,将刀扔到淩亂手稿處,一屁股做到桌子的另一側。
鄭世成喝了三杯酒後,直接趴在桌子上,打了一個酒嗝。“喝,再喝!”說得很豪氣,可惜這醉鬼經典語調實在讓人佩服不起來。
景辰又從桌邊取了一壇放到桌上。他手背撐在下巴上,眼神沒有變,似乎喝下去的那些酒對他完全沒有影響。
狂風将水汽全都聚集在了一起,烏沉沉的雲朵壓在這處世外桃源,猙獰着,咆哮着,要将此處淹沒。
昏暗的蠟燭閃爍不停,幾乎要被席卷來的風吹滅。但不死心的小火苗還在努力,即便被擠壓到最小,也會循着風露出的破綻瞬間将火花變大。
景辰的眉骨很高,給自己的眼睛打上一層陰影,萦繞着一層晦澀的霧氣。他極力忍耐自己的情緒,本就單薄的身形更顯形單影隻,似乎要被這烏雲與狂風吞噬。
可惜壓抑的結果是更為徹底的爆發,景辰還是沒能壓住自己的情緒,直接舉起酒壇向嘴裡倒。
多餘的酒水順着他的脖頸流下,喉結上下滾動,将辛辣的酒水一口口吞下。随後他猛得一甩,将酒壇砸向一邊,恰好将閃爍的燭火砸倒在地。而景辰也因為力的相互作用,向相反方向踉跄幾步。
一陣悶笑從他嘴裡傳出,繼而開始大笑,越笑越大聲,透露出一股歇斯底裡的癫狂。
燭火将酒精點燃,火光瞬間燒成一片。
明亮起來的屋子将景辰臉上的表情完全照亮,他眉間全是悲憤,眼裡含着熱淚,欲掉不掉,嘴唇微微顫抖,整個人都被直面的黑暗擊的粉碎。
盧雅君也在這時推門而入,看到了正搖搖晃晃站起身的鄭世成,和在一邊獨自破碎發酒瘋的景辰。
聽到聲音的景辰轉頭看向來人,因為動作的改變,那一瞬眼淚掙脫了束縛,劃過空氣,像一顆墜落的流星,輕輕砸在地面上。
對眼前的景象,盧雅君沒做評價,隻是将手中的盒子放到桌子上。随後拿起桌上的刀,一把拽住分不清東南西北,認不清男女老少的鄭世成,轉身走向屋外。
在即将踏出房門前,盧雅君對景辰說道:“這裡面是你曾經寫過的手稿,鄭世成一直嚷嚷着你是我們三人裡面最有才氣的,必定成為熾手可熱的大官,手稿一定很值錢。所以他将這些收集起來,送給我讓我放到我的鋪子裡賣,說要幫我賺銀子。
現在這些手稿确實很貴,但我想,沒有人能充分發揮這些文稿的價值,除了它的原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