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岚少時便明白,父母并非不愛她,而是那時候她們泥菩薩過江,沒有餘力好好愛她。
在大多數人的認知中,自幼缺乏父母之愛的人,會終其一生去苦尋各種形式的父愛母愛,執着追尋家庭溫暖。
在父母無法為她遮擋世間風雪時,雲岚找到了另一種解法。雲岚知道父母無法她,那接受事實、不再抱有期待便好了。
那時候,她隻想讓自已開心。
就此,心牆高築,即使千帆過盡、苦盡甘來,她清楚的知道母親想愛自己,她清楚的看着隔閡,無能為力,故而終其一生都在掩飾、逃避。
她想,或許她與她是相通的。
雲岚抽出被握住的雙手,緩緩擡起視線望向雲熠,習以為常的事,哪能就難過悲傷了去。
雲熠道:“後面的事,我們大抵都能猜到的,雲岚,這個名字很适合你。”
事已至此,衆人皆心知肚明,都默契的沒有講話說破。
雲熠誕下原主後不久死于冥界,她說不重要時,想必是猜到了自己的死局,明确答案了又如何,雲熠與何塢死了,原主也死了。
該相擁痛哭的人,都死了。
雲熠燦然呵出一氣,眼神晶亮燦爛,那是她不願落下的淚花。
她隻是将身體俯向前來,與衆人拉近距離,笑道:
“對了,還未自我介紹呢,瞧我們這自說自話的勁,實是失禮。”
“我名雲熠,來自青丘九尾狐族。”
“在下青何塢,是為終北溟海潛龍族。”
雲岚頓時瞪大眼睛湊近看去,訝然道:“你不說我還以為你姓何呢!”
這話逗得衆人凝重的面色出現不同程度的裂痕,憋不住的笑意沖散了原有的沉重。
“愣着幹嘛。”
雲岚隻是輕輕踹了霁川一腳,卻不料他肅然恭敬起身,俯身行禮道:“在下霁川,原身不過是山野喬木,一介散仙爾。”
“他這人就這樣。”雲岚朗聲笑着扯過他的衣擺,引其回到座位上,“後面的自我介紹不必随他這麼隆重,齊齊一套行禮下來放倒疏遠了不是。”
“在下将涉月,世間凡人。”
“在下聞人子,隻是過客。”
雲岚挽上将涉月的胳膊,道:“涉月很厲害的,九重天上有扶光,凡間就有将涉月。”
吓得将涉月連連擺手,“不至于不至于。”
“确實是個不錯的孩子。”雲熠笑道:“那這兩位是?”
衆人紛紛望向雁柳與青珩。
青珩指了指自己,“我?我也有必要嗎?”
雲岚道:“那你來都來了。”
青珩道:“我是想走,這不你們不讓嗎。”
雲岚當然不能放她走,萬一她溜出去後繼續四處拱火那可真叫人頭疼,把她單獨關起來、或是單獨派誰去守着也有失穩妥,所以就幹脆讓她在這旁聽了。
雲岚還是那句話,“你這來都來了。”
青珩重重歎了口氣,“好吧,我名青珩,算不得什麼重要人物。”
還剩最後一位,雁柳。
雲岚心中升起疑惑,雁柳這是在……遲疑?
她想起雁柳曾說過,‘我記得她是你的血親,因為我需要記得你。’
顯而易見,對雁柳而言雲熠才是最為重要之人,可此時雁柳臉上的神色不是欣喜、也不是情怯,而是遲疑。
雲岚在她眼前揮着手,雀聲笑道:“嗯?怎麼不說話,傻了不成?”
雁柳的眼神自雲岚身上流轉向雲熠,眼中宛如平波秋水靜然映着旭日晨光,
……
“我名,池柳。”
“?!”雲岚的瞳孔迅速放大,她瞬間垂下眼睫,慌忙維持着表面平靜,在心底朝銀竹狂呼:
“我去,她真是池柳!!怎麼辦,我此前的表現沒有露餡吧?她不能猜出來吧,不會吧?!早知道就應該掉幾滴眼淚了!!!銀竹姐姐…”
銀竹無奈打斷道:“你方才都沒擠眼淚。”
雲岚道:“這哪是一樣的,原主自幼流浪,後被池柳帶在身邊直至死亡,再不濟也要坐下來好好吃頓飯,唠唠溫馨的家常代替重逢後的道别嘛!”
銀竹道:“你們現在不就正在做此事嗎,她既說破便不算晚。”
“啪!”
雲岚這才稍稍安下心來,便被身旁的将涉月吓了一跳,隻見她拍案看向池柳,道:“池柳前輩,我支持你。”
雲熠驚奇道:“哦?這又是什麼說法?”
雁柳道:“故人盡罔,雁柳理應同滄海更疊,若非幻境之中因果改變,我應在牽挂之中渡過傷重修養一年有餘的時日,想着,也許你能有用的到我的地方。”
“正所謂——”雲岚挺直身闆,深情并茂道:“往事雲煙随風去,名替我身且随行,新的名字,新的開始,後來我随池柳姐姐行于世間,那倒是一段開心的日子,如果你們想聽的話,我也可以講咯。”
雲熠柔聲道:“你啊,想賣什麼關子?”
雲岚眼珠滴溜一轉,俏聲道:“這不擔心你們奔波勞碌,肚子空空精力不足嗎,要不吃頓飯?況且講故事怎麼能沒有酒呢?”
池柳微微搖頭:“酒是有的,隻是經此一役他們都躲了回去,這處幻境已無人可做飯。”
雲熠道:“無妨,我來做就是。”
雲岚舉起手,道:“我們可以打下手。“
“咳…”霁川輕咳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