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一寸寸爬過山頭,雲岚身上的疲憊感一點點随之加重,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記得自己是如何走到堕春谷中。
她深知還有事情未做,可是好累,隻想就這樣漫無目的的走下去,不問終點。
人群熙攘,何人推搡過身側?老人孩子,少男少女?她仍舊不知。
“喂,你沒事吧?”
“抱歉。”她留下一些錢财,而後穩着腳步跨過滿地混着海帶的湯水向前走去。
“我記得前街有一皮影戲台,上次你路過那裡很是好奇,去看看吧。”銀竹憂心道。
眼瞧着皮影戲台前圍了裡三層外三層的人群,雲岚沉默着往對面牆根走去,蹬着一旁石頭幾步翻上牆頭,視眼不錯,一旁還有高樓可依,剛剛好。
遙遙望着幾張紙面影偶靠近、遠離,幕後敲鑼打鼓咿咿呀呀混着腔調,在腦海中平滑的溜過半圈,伴随着其中一隻影偶倒下,台下傳來一片唏噓之聲,雲岚知道,她死了。
死了,都死了。
隻有她借着這副軀殼留存于世,苟活記憶混沌間。
随着另一隻影偶掩面離去,她的眼角得以濕潤。
一滴,兩滴…
冷氣自咽喉猛灌入體,遲來的心悸如潮水般将她淩遲淹沒,她雙手顫抖着捂上胸口,依着身旁高牆慢慢蜷縮做一團。
當有人深深愛着自己,她無力會以擁抱,有人願意抱住自己,她不敢哭泣,甚至于,當人潮沖去泥土,曾經的自己才再次在她眼中清晰。
雲岚靜默着走過鈍痛,隻管發洩過便好。意識回籠,人聲喧鬧,獨坐高台,她慢慢拾起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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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結束了?”
追雲聽完雲岚修改過的版本後,猛然翻身伏在藤椅扶手上,望向雲岚,道:“青珩就這樣離開了?”
又刮過一陣夜風間涼風,雲岚攏緊毯子,“她頂多算是四處拱火,我若防患于未然将她拘着,那叫非法拘禁。”
“她要是能拱出更多線索也不錯,省得我四處奔波勞心勞神。”
九方淮滄若是為以絕後患殺了雲熠和青何塢,又豈會和她們玩一年的貓鼠遊戲,雲岚的直覺中,這事應沒那麼簡單。
追雲道:“我不明白,四處拱火對她有什麼好處。”
雲岚道:“我猜,因為她該恨的人都死,長恨無計可消除,隻能給那些人所屬勢力添堵了。”
可惜要叫青珩失望了,原主都死在九方淮滄的刀下,她在現實裡見到九方淮滄夾着尾巴跑都來不及。
追雲撇撇嘴:“咦,好沒意思。”
雲岚側頭望向追雲:“好了,故事講完了,你可以安心睡覺了吧?”
追雲可憐兮兮道:“姐姐今晚還和我睡一屋嗎。”
雲岚道:“你睡,我還有事。”
追雲道:“姐姐這才剛回來也不停下歇會,姐夫都沒陪你回來你找他幹嘛去。”
雲岚道:“我找他幹嘛去,是我讓他去做自己的事的。”
追雲小心翼翼道:“姐姐你,真的不打緊嗎?”
雲岚擺擺手:“你去睡吧。”
待追雲回屋後,雲岚看月亮東移,差不多正是夜深人靜時,她在心底問道:“銀竹姐姐,你說我潛入仙界書閣的可能性有多少?”
半晌,銀竹聲音帶着些許懶散回道:“不必如此,仙閣便是九重天的西門,永遠向天下衆生敞開,有能力者皆可入内。”
還真是博愛衆生,知識無界。
雲岚不好意思道:“不知道姐姐原是在休息,冒昧打擾實在抱歉。”
銀竹道:“還有問題直說,少整這些客套繁瑣的。”
雲岚道:“是所有書籍知識皆于衆生共享嗎?”
銀竹道:“理論上确是如此,你經此一遭與軀體磨合不少,丹海充盈登上九重天應不成問題,去了便知。”
“好的,那姐姐你好好休息。”
後面再無銀竹的回音,雲岚起傳送陣前往仙閣。
再睜眼隻見十層巍峨高樓矗立在雲端之上,占據整片視眼,大門敞開卻有一道金光蔽之,無法看到殿内場景,通體的鎏金仙木在黑夜之中散發着聖潔金光。
雲岚懷着忐忑踏上階梯,三更半夜正是人少之際,應該難以遇到原主故人吧。
“绮靈将軍,好久不見。”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雲岚僵着脊背環顧四周,卻不見活物。
又一道聲音響起:“将軍這就把我忘了嗎,真是傷心。”
雲岚梗着脖子往向門前兩座身高十五尺的石像,衣飾莊重,左方石像手持毛筆、右方石像手持戒尺。她走近幾分,遲疑道:“是你們在說話嗎?抱歉,我乍然魂歸故裡,意外遺忘大多塵事。”
左方石像道:“原是如此,将軍若有需要我們之處,盡管開口。”
雲岚拱拱手,道:“還不知二位名字。”
左邊石像道:“我們不過文曲星君的一縷神識,并無名字。”
雲岚道:“那勞煩二位為我介紹一番此地了。”
石像一人一句道:
“能獨自飛上九重不過是敲開大門鑰匙,仙閣内部共分為十層。”
“對大多數人而言,每兩層為一鴻溝,能身登幾層,還得看個人造化,心性、能力、機緣缺一不可。”
雲岚道:“心性和能力都好理解,這機緣該當何解?”
“世人觀書可謂千人千面,書籍并非适合所有有益。”
“換而言之,亦是時機未到。”
雲岚道過謝後又寒喧幾句後,才越過金光踏入大門,排排書架似無邊無際,道間坐滿了各族之人,她輕聲走向旁側櫃台,櫃台内的仙侍精神抖擻,恭敬道:“您好,請問是想尋書還是借書?”
雲岚道:“我想找關于朝天國的記載和異世相關文獻,譬如異世詩集之類的。”
仙侍手一揮便飄來一根木簽,上面是他方才施上的法力,“三千世界相關文獻在七層,朝天國的記載一層便有,七層也有,木牌會指引方向,能登幾層且看您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