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子道:“以前倒不見你如此積極,你想談什麼?”
雲岚面上笑容更甚,說話還這麼刺,看來是給他笑臉給多了。
雲岚問候道:“令尊,如今可還好?北朝營中的飲食吃的還習慣吧?”
“我本就出生在邊疆,那裡的飲食與北朝相差不大。”聞人子道:“至于我父親,就不勞你們挂心了,他在地下一切都好。”
“果然!”喻行舟目眦欲裂,滿是唾棄:“聽聞聞人将軍叛變時我就覺得非比尋常,原是庶子甯做喪家犬!”
他的每一次吐息都巴不得将其生吞活剝了去。
聞人子深吸一氣略作停頓,再次開口語氣依舊沉穩:“你們說我是他的孩子,我便就是了。”
“聞人子。”雲岚問道:“那北朝就是你的家了嗎?”
“你是覺得——”聞人子倏然拔出劍刃,在寒光映照中沉下面色:“我不敢與你動手嗎?”
‘哈!賭對了!’
瞧瞧他,他破防了!是恨、是怨,他認那個父親。這心一亂,便就會有破綻。
雲岚心間大喜,她此前還疑惑着聞人子在謹慎着些什麼呢,排除後半步才現身的禁軍,就剩她那已被封印的法力了,原來,道慈根本沒把自己的底細透露給聞人子半分,真是師徒情薄。
“我們,需要動手試試嗎?”雲岚笑得燦爛:“這裡的修道之人可不止我一人,也不是我違規在先,哎呀,瞧我這眼力,既然你我都是修道之人,又都不惜違背天道也要趟這趟混水,相必聞人将軍也是身死無謂吧。”
“不過,我可不願就這樣草草結束呢,聞人将軍,你呢?”
虛張聲勢嘛,這她最熟了。
“别以為自己什麼知道!”
說話間,聞人子已提刀劈來,在喻行舟的不可置信中,雲岚順着其胳膊往下一滑将劍刃交換,再擡臂一擋,她雙手穩穩支住劍刃,二者碰撞發出的嗡鳴絲毫不遜于無渡江下的洶湧波濤。
雲岚對他的反應很滿意,果然沒使用半分法力。
雙方兵士紛紛拔劍相向,雲岚問道:“你是想和我單挑洩氣呢,還是想一步到位啊?”
聞人子放下刀刃,自顧自的垂下眉眼,摩挲刀鞘,他還在衡量。
雲岚看着喻行舟,以口型無聲喚道:“将、涉、月。”
這才是她們此行的目的。
各位頭啞着火,劍拔弩張中的氣氛緊張到了極點,就在此時,卻聞一陣馬蹄,遙遙遠遠的正朝這來,聲音密集,卻不繁雜。
雲岚直覺告訴她,這不合時宜。
“看來,不需要了。”聞人子笑着後退幾步,很是欣慰,“都讓開。”
“恭迎長公主殿下。”
主帥騎馬獨歸營,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城中婦老,都在等着人回家呢。
喻行舟扯了扯雲岚的衣角,她腳下似被灌了鉛,挪不開,她愣在了那裡,有兩匹駿馬朝自己奔來,她的視線卻彙聚到了天邊翻出的一線魚白,中間夾雜着幾絲豔紅,實是刺眼。
來不及思考,她跟着情緒向前跑去,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馬兒被驚得高高仰起前蹄,她奮不顧身的向前撲去,将飄落的人穩穩接住。
直到此刻,她任不願相信根本無人架馬,方才見到的隻有将涉月身上被拖拽着、迎風飛揚着的幾片紅綢。
她顫抖着手,緩緩探向鼻息。
......
好安靜。
不該是這樣。
“聞人子!”喻行舟的怒吼好遠,好遠。
“我為什麼在這裡,你還不明白?”聞人子好不雲淡風輕。
眼淚早已不知何時滑下,她安靜地吹散了所有痛苦、呐喊、遺憾,甚至帶走了雲岚的聲音,和好多未來得及問出口的話。
‘你也知道劍在我這裡嗎?’
‘你究竟怎麼想的,拿一把劍把我牽着,卻又不是讓我跟在你身邊。’
雲岚的嘴角止不住的顫抖,她努力平穩着氣息,如果現在開口的話,隻怕是連一句完整的話都難,狼狽的極合敵人心意。
不要這樣,不要這樣,她是如此想着,背起将涉月走到喻行舟身邊,搖搖頭。
走吧,先帶她回去。
聞人子不過是一道保障,敵方确保能成功截殺将涉月的保障。便是聽見無兵伴随左右、無人窮追猛打,所以他那時候知道不需要了。
聞人子沉聲下達命令:“目的已達到,收隊。”
一位大頭兵站出來質問:“為何不趁機将他們拿下作人質!”
“剛才你沒聽懂嗎?”聞人子望向不遠處的山頂,道:“她的術法遠在我之上,我不想把她逼急了連個魚死網破都撈不到。”
“想嘗試者,大可留下。”
南迦玉此時就在山頂上,不知是何時出現的,身邊跟着幾位将領,以及,坐在輪椅上四肢癱軟的南迦颌。
雲岚死死扣緊喻行舟的臂膀,不管他是出于什麼,先把涉月帶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