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回來後,雲岚大多時候睡得昏沉,醒來坐在黑暗中,一動不動就此沉默,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有幾次就這樣蜷縮着哭了,霁川慌張的以為她是受不了這樣,她都是搖搖頭,說想去看看将涉月會在哪裡長眠,可又想在那裡做個合格的死人。
其餘時候,霁川與她說話,她既不厭煩也不積極,霁川頭疼着,真是連想吵架都無從下手。
近幾日太陽很好,可下午時太過毒辣,霁川想晨時把她搬出去曬曬太陽,卻又奈何她根本沒醒,隻能等到傍晚帶她吹吹晚風,躺在藤椅上,她說這樣也很不錯,這是最适合夏天做的事。
直到月懸西方,雲岚怎麼看也看不膩,夏季的天空似乎總是更藍得明豔,襯着滿園錦色繁花。
“又在想什麼?”霁川忍不住問道。
雲岚思索片刻,答:“天工落筆妙丹青。”
霁川:“沒了?”
“有啊,在想把我關在這裡這件事,你想了多久了?”
雲岚語氣平常,毫無半點在意的樣子。
見霁川移開目光,雲岚有了結論:“那看來是有一段時日了。”
她忽然明白,為何輾轉半生,她是如此的認可自己‘不會愛’。
就比方說這鎖鍊,在她以前确定要做此事時,可不會對方把手頭事情了結才行動,就應該早早拴上頸鍊,一邊強制着讓對方在各種姿勢下對自己情難自禁搖尾巴,又一邊用盡所有手段将對方洗腦,讓對方心甘情願。
在這之前,她對自己以前的評價是不夠成熟,如今她新的看法為:太過自我。
為了讓霁川順利繼任花神,她一直希望霁川能多看到‘我一些’,看着腳上的藤曼,雲岚喜也不是愁也不是,反正她正好尋個安靜地思考便就留了下來。
雲岚來到這世界後,接二連三遇到的人都是與銀竹給的資料相違背的,最詭異的是,在人際關系那一欄基本該有的都有,唯獨父母那一欄隻有四字:自幼離散。
她想當然的以為,原主緻死都是對此事持有逃避心理,不願追尋,可其父青何塢的族人卻似乎與原主往來甚密,也就是在那時,她丹田被封借霁川法力與銀竹聯系,不得回音。
在雲岚自封法力插手凡間時,銀竹的說辭是:正好看看她這段時間的學習成果能否獨立适應這世界,故而不會提供任何指導分析,那時銀竹不給予她回應好像也說得過去。
後來雲岚越想越不對勁,是銀竹把自己帶到這世界,如今她給的資料又出了問題,銀竹平常最是心盡責、細心溫柔,哪哪是會進行冷處理的人!
還有在朝天國幻境中的那一晚,這具身體在她毫無知覺下防守自衛,銀竹給的說辭也有些說不出的牽強。
她說不清,都是直覺。
如今已是凡間事了,她想試試在丹田被封的前提下,能否聯系到銀竹。
雲岚側過身,勾起霁川的衣角:“借我一絲法力呗。”
“不借。”霁川拒絕的很幹脆。
“為什麼?我要想趁機跑了自己解開丹海中的咒枷便是。”雲岚軟下嗓音:“就一絲,借一下。”
“咒枷你随時可解開,如今任要尋我借法力,為何?”霁川不為所動,顯然已經對她這一套免疫了。
要試探一個要尋自複活之初就跟着自己的鬼使當然是不能明說之事,扯謊說想聯系她人,那她也不好圓自己為何不想卸下咒枷。
無理可講,那就不講。
‘對不住,這一定是最後一次!’雲岚如此想着爬到了霁川身上,貼近道:“就一點。”
霁川錯愕着往後縮去,但這小小藤椅哪有退路!他嘴唇翕動,終是難發一言。
雲岚環上他的腰,感受到他的僵硬,雲岚頓時笑開了花,臉頰右側淚痣愈發嫣紅,是比鴿子血紅寶石還要誘人。
“你說。”她歪着腦袋,鼻息撲灑在霁川臉上,她的眼神中總是如清泉般不見任何繁雜,唯獨那顆淚痣,仿佛昭示着她所有的情欲。
“這藤曼到底是拴在誰身上?”
霁川逞強道:“怎麼這話聽得,你希望我對你做什麼似的。”
雲岚直接點破:“是你想對我做什麼吧。”
若霁川說毫無想法,她可不信。
霁川神色愈發晦暗:“那你呢。”
“我...”
反正,那不如…
雲岚毫無征兆地将所有重量壓到霁川身上,她吻得很兇,先是肆無忌憚的汲取,不顧霁川如何吃痛地咬着,感到霁川的退意,她轉而是一陣纏綿安撫,兩人不可避免的急促着。
在短暫分離換氣的瞬間,雲岚輕語:“我想要什麼你知道...”
“唔...”霁川又是一陣吃痛,他當然知道,可他不樂意,為什麼要因為這個選擇和自己親近,他想離開,他不情願這樣,卻又偏偏隻有進退兩難。
“别自欺欺人。”雲岚似看穿了他的心思:“你可以将我推開的。”
雲岚停下了動作,二人隔着分毫,霁川遲遲不語,卻被滾動的喉結暴露,她作勢失望退去,就在這瞬間,霁川的小腹被她揉搓着,燎到了直至,瞬間靈氣四散,從每一個毛孔鑽入了雲岚的肌膚,直達靈脈。
霁川将她徹底锢在懷中,四目相對,她先是一愣,而後笑道:“你知道我剛才在想什麼嗎?”
她原以為,雖不至于被咬回來,但至少,會被反客為主。
“什麼?”
“我在想,若我不在了,你會怎麼辦。”
“不會有那一天的。”霁川揉着她的頭發:“很多時候我也都在想,沒了我你該怎麼辦。”
雲岚敷衍地笑着:“謝謝。”
對于這個回答她并不在意,上一次聽到這句話還是她屋亂如山時。
況且,她驗證的猜想已經給出了答案——
任她說自己已經可以适應這世界的生活就想道個别,又說自己舍不得她沒她根本活下去,如何好說歹說都!沒!有!回!音!
銀竹果然有問題!
銀竹有問題,就代表着可能她自打來到這世界的處處都是問題,這是她最不願接受的結果。
可這是為什麼,雲岚想不明白,她伏在霁川胸膛,強硬着讓将自己從方才的情緒中抽離出來,可心髒跳的好快,根本不受控制。
就連霁川的心跳也有些嘈雜。
她猛然坐起身,給自己下達心理暗示:冷靜,冷靜,想想如果是自己會是出于什麼原因...關于法力…為什麼要撒這種謊話…她能得到什麼自己又得到了什麼。
對了...!
雲岚底下頭,霁川滿臉無奈,看樣子是對自己的忽然離開極其不滿。
雲岚笑的無害,恍若全然未覺,“陪我去個地方。”
“嗯...”
“陪我去見吾冥。”
雲岚未見過吾冥,但他三番兩次的增加自己的存在感,一定知道什麼...即使吾冥不知道,他還有浮世萬相鏡啊。為保證順利,咒枷還是不要解開的好。
待原委查清,也是時候将一切對霁川托盤而出了。
“...天色不早了。”霁川抱着她往屋内走去,腳上的藤曼驟然收緊:“雖然你不說是為了什麼,但我還是需得勸你别去。”
雲岚:“為什麼?吾冥想殺我?”
霁川面不改色:“你有你不想說的理由,我亦如此。”
“嗯。”雲岚盈盈笑着,那就走着看吧。
第二日天還未亮,雲岚看着霁川匆匆穿衣的身影:“錦鸾那邊很急嗎?”
“嗯。”熹微晨光透過窗沙,霁川轉過身來:“你,再睡會。”
“放心吧。”雲岚将被子抱緊幾分:“昨夜你不是一直與我在一起嗎。”
她确實什麼也沒做,是吾冥自己尋來的。
一襲黑袍陡然出現在屋内,他似有些驚訝:“你在等我?”
雲岚早已穿好衣服坐在床邊:“春季過後,錦鸾上神那邊再怎麼忙都不至于在這時候尋他,有些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