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司池對他的疑問可謂是心知肚明,他知道周池钰是拿準了無名女屍是兇手,可是證據呢?
隻是左手的繭層厚還不足以給她定罪,何況就她那個體型,根本做不到把張老巴扔下水再撈出來。
李局憨厚地笑了兩聲,整個人很實誠,“小周啊!有想法是對的,可你的想法也要正常一點才對啊?!”
他灌下剩下的那一點茶水,将保溫杯砰地擱置在桌面上,處亂不驚地解釋,“按照這個體型,你要在青梧縣找一名女性,那就是零!别說是青梧縣,你放眼全國去找一米九的女性都是兩個拳頭就能數過來,你——心裡可要有點數啊。”
周池钰深知李局是在教育他,倒也不急,雙手一攤,将資料放回桌面上,不疾不徐道,“案發當天,也就是零點到淩晨那一段時間,河岸旁究竟有幾個人?!單憑她一個女人,根本做不到把張老巴抛屍入水,再撈上來,沒人幫她,她一個人怎麼可能做到?”
李局當即就不高興了,一拍桌子喝道,“所以這不是有這個一米九的男人嗎?事實證據就在這裡了,你怎麼那麼犟?!”
葉司池急忙起身去壓兩人的怒火,奈何周池钰的嘴很快,他根本攔不住,“兩個女人就不行嗎?為什麼一定要斷定是個男人,剛剛的資料還不夠明顯嗎?符合條件的男性都是些遵紀守法還沒有案底的人,就算有時間去一個個查,那到最後又能查出什麼?!”
“沒有案底能證明他一輩子不犯事兒,不殺人?!”李局青白交加的面龐忽而通紅,“小周你為什麼總把兇手往女性身上引?!”
周池钰深吸一口氣,掩面沉思片刻,低聲道,“是啊?我為什麼總把兇手往女性身上引?因為我從來沒有因為她們身為女性就低看她們,李局,你不同意我的觀點不就是因為你覺得這個世界女性是一類弱勢群體,她們就不可能有這樣的體型,也不可能做到兩個女人将一個落水的男人撈上岸嗎?”
他忽然松了一口氣,倏然覺得自己和孩子一樣在做辯解然而卻是毫無意義,一個執拗的人開始将道理,然而所有人都覺得他瘋了。
周池钰起身看了眼葉司池,他擡手在幾人面前晃了晃,“抱歉,我失态了。我出去調整一下我的情緒再進來。”
“呃……”葉司池看了眼煩躁地李局,他隻是擺手示意他去追,接二連三地歎氣已經證明了一切。
他認可的周池钰的想法,但不認可他的氣性。
周池钰将桌面上的文件一掃而空,正巧葉司池進屋飛到眼前一本,他眼疾手快接住了,随後哂笑兩聲,“這麼大氣?脾氣還是跟李局合不來?”
周池钰沒吱聲,隻是心裡默默委屈。
他比誰都希望無名女屍隻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受害者,他比誰都希望兇手不是女性,但事實也确實擺在眼前,他無話可說。
一人獨行不抵二人合謀,二人争議遠勝一人莽撞。
——他明白這個道理,但時常壓不住自己的性子,在男強女弱這個話題上,周池钰也總是覺得無能為力,但誰都不能否認一個真理——這個社會是以母系社會建構出的,但時至今日,反倒是那些自诩強壯的男性沖在了最前,他們的恃強淩弱,一切的一切都回絕到女性身上。
葉司池見他不說話,自己閉上了嘴坐到他面前,雙手疊扣在一起,食指點敲着自己的手背,“……想什麼呢?”
周池钰也不含糊,“在想這個社會怎麼了。”
“所以你想到了什麼?”葉司池挑眉問。
周池钰吸了吸鼻子,“想到了沒有女性這個社會會走向滅亡。想到了沒有母親,這個社會會分崩離析。想到了沒有女孩,這個社會會無比沉悶。”
葉司池歎了一聲,“我是個糙人,心思沒你那麼缜密。我不反對你的觀點,但同樣也不贊同你的觀點。這個社會需要男女這兩種性别,善惡和年齡、性别都無關,你可以有自己的想法,覺得女性并不是弱勢群體,但我希望你知道在長期的社會發展下,是這個吃人的時代把她們歸結到所謂的‘弱勢群體’内,這并不意味着她們就是弱者。”
他抿唇觀察着周池钰的表情,在有所緩和後松了一口氣,“有句話很經典——‘女子本弱為母則剛’,其實我并不贊同這句話,她們即使不成為母親,也是一類堅強的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都為自己而活。我以前聽過國外的一個女學者發言,她認為:一個女孩的出生是神的誕生,一個女人一旦選擇了母親這個角色,她就是創世神。但即使沒有選擇成為母親,她依舊是降臨世間的救世主。因為這個社會需要來延續,但她們不是相夫教子的工具。”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周池钰偏過頭揉了揉眉心,“我會回去的,我現在隻是想一個人冷靜一會兒。一會兒他們買來飯你先吃,我……不是很餓。”
葉司池緩緩起身,按在他肩膀上拍了兩下,嗓音邊柔了少許,“我隻等你到飯菜變溫,涼了就不好吃了。”
周池钰淡淡地應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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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頭疼。”段初言抱着記錄本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