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雅婷揉了揉眼睛盯着放光的那處,留在視網膜上的光斑還在,那并不是她的錯覺。
楊焱像是幹癟的氣球,恹恹地坐在槐樹虬結的樹根上,詩雅婷将亂七八糟的一堆東西還給他。
林鷗安頗不服氣,雙手叉着腰,“不就是個相機嗎?裡面的照片還在不就行了?相機我再找我爸賠你一個新的,好朋友就是要相互照顧呀!還有你說安籠的話太難聽了,以後準沒有女孩子喜歡你!張闫也是不小心,以後注意就好了啊!”
楊焱接過碎片,被林鷗安的話堵得他說不出一句話,氣鼓鼓地回了句“知道了”,林鷗安拍拍自己的胸膛,“本小姐向你保證了,回去我就找我爸要錢,給你買一個新的。”
林鷗安家裡是做買賣的,父親掙得錢夠她在濱海活一輩子了,買個相機根本不在話下,林鷗安是被家裡寵着的小公主,性格很開朗,價值觀還正直,不像一些家裡撈着幾個閑錢就充大神,上杆子當二世祖一樣到處顯擺。
林鷗安之所以有這樣的本性,自然離不了她母親的殷殷教導。
詩雅婷面色松弛下來,勾着林鷗安的肩膀,“好了好了,不要吵了。再不進去天就要黑了,我們轉完趕緊各回各家吧。”
海洋館内的舊設施都還在,生鏽的鐵管道,爬滿黴斑的魚缸,底部殘留的一個水底還是由漏雨的屋頂傾斜下來的,幹涸癟蔫的水藻黏在底部形成奇異的紋路,像人的血管和脈搏,在一具空殼内奮力跳動着。
五人提着手電在裡面四下漫無目的地轉着,最終停在最裡側一處碩大的魚缸面前,頂部直通屋頂,是他們身高的兩倍。
林鷗安趴在玻璃缸向裡瞧,電燈照射入渾濁的水中透出一條光柱,她忽然彈跳開,“呀!這個魚缸好冰啊!”
張闫努努嘴,“裡面什麼都沒有啊?還以為這裡還能有魚活着呢。”
楊焱背着自己的碎片相機将手電對準魚缸的底部,“這為什麼是紅色的啊?紅色的魚嗎?”
詩雅婷起初沒有覺得哪裡不對勁,直到安籠指着魚缸中間的一根森白的魚骨,“那是魚的骨頭嗎?為什麼比我們平時吃的魚刺要粗那麼多啊?”
詩雅婷擡手捂住林鷗安的眼睛,“什麼?你說哪裡?”
安籠從她語氣中聽出了不安,怯生生指着魚缸的底部,詩雅婷從楊焱手中奪過手電,眯眼湊近觀察着,握着林鷗安的手愈發緊。
“雅婷啊,手松一點,有點痛。”林鷗安咬着嘴唇發白。
詩雅婷的眉頭越皺越近,那一塊骨頭分明有她手臂那麼粗,什麼魚能有這麼粗的骨頭?她轉了兩圈眼珠,在腦海裡搜尋自己接觸過的知識。
藍鳍金槍魚?大型旗魚?
可如果是這兩種魚,它們的體長至少要在兩米左右了,這個魚缸很明顯沒有那麼長也沒有那麼寬,隻是高了一些。
而且這裡本就是廢棄的海洋館,一路而來所有儲水箱基本都已經蒸幹了,唯獨這一個魚缸盛裝着清水,底部那些向上浮動的血絲也極其不正常。
詩雅婷拉着林鷗安和安籠的手,深深咽了口唾沫,不能慌,這時候越慌就意味着他們随時可能被關在裡面,這裡太偏僻了,何況又是在海洋館最裡面,等到他們的家人找到,估計早就屍骨無存了。
詩雅婷攥着兩人的手蓦然起了一層冷汗,手臂上霎時浮起一片雞皮疙瘩,林鷗安摸向她的腦門,“沒發燒啊!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啊?”
詩雅婷強制自己笑了笑,“沒有啊,我也覺得這魚缸好冰,這裡沒什麼好看的了,我們出去吧!”
安籠的視線向楊焱和張闫身後瞧了瞧,她忽然覺得好困,身體也沒力氣,揉兩下眼睛,“安安,我好困啊。中午沒有吃飯還有點餓。”
林鷗安當即接話茬,“那我請你們去吃KFC吧!今天周末嘛,我記得離這裡還挺近的,好的,那我們幾個就要勇闖漢堡店啦!”
詩雅婷松了一口氣,“走吧。”
五人順着來時的路出了海洋館,末了,詩雅婷向後轉頭看了眼,眼睛又被一點亮光閃到了,滞留在視網膜上的黑斑和空氣中凝滞住的槐花香無疑是在提醒她這一切都是真的。
林鷗安喊她,“雅婷快跟上!去晚了就沒有可吃的了!”
“來了!”詩雅婷應了一聲。
五人的身影凝成一個黑點,陰涼下的亮光閃了幾下徹底泯滅,兩個腳印旁落着一個針管,将地闆上的塵土彈得飛起,哐當當的回音回蕩在空蕩的海洋館内。
最裡側魚缸的底部開始出氣泡,将底部紅色的“果肉”吹攏得浮起,像是在亮闆上做了一副沙畫,那根骨頭上下漂浮着,如同被海浪淹沒的帆船,森白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