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沖向警車，接近于超速駕駛的臨界點，在市局門前甩出幾道長長的黑車印，陳宇熬夜熬的兩眼昏黑，在車上靠着椅背睡了。

葉司池留在市局待命，四人領取的手槍全部藏在褲腰下，車上噤若寒蟬，所有人皆是面容沉重，陳宇即便是眯着也還是皺着眉。

溫辰馨囑咐：“一會兒到了爬寵店，穿好警服，一定不要露肉！那些蛇多少都帶些毒，進去第一時間找可以掩護自己身體的衣服或者木箱。”

“遇到遇到其他毒物，找高處走，拿好手電筒和通訊器，信号保持暢通，如果在裡面信号中斷了，我們必須立刻離開。”

柳明亮的心跳蓦然加快，憂心忡忡地注視在窗外飛速急逝而過的一排排樹，在視網膜上連成一片模糊的景象。

·

警車輪胎碾過爬寵店後院碎石時，溫辰馨聞到彌漫在空中，屍體腐敗難以言喻的甜腥味。

鐵皮門被鎖的死緊，石樁旁已經長出雜草，四人敲門沒有反應後，踩着一旁的樹幹翻牆跳入後院。

柳明亮抄起門口的鐵鋼管，面色冷白，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又朝後院中的一處木箱努努嘴，“那是什麼東西？”

鐵皮棚角落的木箱正在滲出黃褐色液體，成群的蒼蠅在箱縫間嗡鳴。

“大概是已經死了三天的一個人。”溫辰馨面無表情。

她轉身示意輔警陳宇關掉警笛，自己抽出伸縮警棍挑開箱蓋——

兩百隻暗紅蠍尾霎時翻湧而出。

“退後！所有人找高處和掩護體！”溫辰馨的吼聲被陳宇的慘叫截斷。

指甲蓋大小的東亞鉗蠍順着警棍竄上他手腕，尾針紮進虎口的瞬間，整條右臂如同浸入滾油，陳宇的咽喉詭異地折了一下，身子陡然一震。【注】

箱體轟然傾倒，紫黑色的屍體蜷曲着滑出，左肩蠍尾匕首紋身被腐敗水泡撐得扭曲變形。

“它們專咬露肉的地方，掩護好自己！”溫辰馨抄起滅火器砸向屍體的生殖器部位——那裡正有蠍群從潰爛的褲|裆裡傾巢而出。

幹粉噴湧形成慘白煙幕，卻讓更多毒蠍順着氣流撲向陳宇漲紅的臉——年輕人正瘋狂抓撓着鑽進領口的蠍子，脖頸迅速腫起連串葡萄大小的紫斑。

“溫法醫，現在怎麼辦？陳宇已經中毒了！”柳明亮朝她吼了一嗓子，用一旁的掃帚拍打他頸部的蠍群。

“拉他離開這裡，手電筒呢？！”

柳明亮将手電扔向溫辰馨，她用警棍撬開屍體潰爛的嘴唇，按動手電開關掃過屍體口腔。

橫向撕裂的嘴角挂着半截尼龍漁人結，暗綠蛇鱗在喉管深處反光。

當她試圖用證物袋夾取時，三條母蠍突然從屍體的右眼窩彈射而起，帶着晶狀體碎屑和腐爛後的肉皮脂肪撞上她的護目鏡。

“死者氣管裡有東西在動！快離開這裡，帶他出去！”溫辰馨的鑷子從屍體喉頭夾出團蠕動白卵，幼蟲螯肢劃破乳膠手套的瞬間，二樓突然傳來玻璃爆裂聲，“快走——！”

三十多條舟山眼鏡蛇正從通風管遊出，蛇腹殘留的尼龍線壓痕在日光下清晰可辨。

陳宇的指甲開始片片脫落。

“陳宇！别抓撓！”溫辰馨甩開護目鏡上的蠍子殘肢，滅火器鐵罐重重砸在年輕人手肘麻筋處。年輕人抽搐着癱軟下來，脖頸紫斑已經蔓延到耳後，“先帶他離開！”

柳明亮将鐵管插進木箱縫隙猛力一掀，腐屍連同毒蠍被抛向鐵皮棚角落。

她扯下警用雨衣裹住屍體，防水布料下立即鼓起密密麻麻的凸起。

“師父啊——！通風管裡還有蛇！”祝思暖的尖叫帶着哭腔。

三條眼鏡蛇正從二樓缺口垂直墜落，蛇身在半空扭成詭異的S型。

溫辰馨倏然注意到蛇頸處的環形淤血——這些毒蛇被人用漁線訓練過攻擊軌迹。

“拿着手電筒，用強光照！”她抄起手電筒調到爆閃模式。蛇群在頻閃中短暫僵直，柳明亮趁機将鐵管捅進通風管口，金屬摩擦聲裡迸濺出藍紫色火花，乒乒乓乓響了一通。

陳宇的呼吸陡然變得像破舊風箱，喉結下方鼓起雞蛋大小的水泡。

溫辰馨扯開他的領口，黑色血管正沿着鎖骨向心髒方向爬行。

“柳警官，帶他回警車旁！去後備箱裡找我拿過來的藥箱，給他注射甲強龍！”她反手将兩人推向祝思暖身旁，“思暖，快去！”【注】

自己則用鑷子夾起還在蠕動的蠍卵——幼蟲腹部的熒光綠斑與三年前一場緝毒案中的變異品種一模一樣。

“翻不過去了！後院沒有支點可以踩着翻牆！”

二樓傳來玻璃碎裂的脆響，更多蛇影在日光燈管上遊走。

溫辰馨咬緊牙，抽空看了眼身後的祝思暖，“思暖，急救布包裡也有！”

“好——！”

柳明亮單手給陳宇做心外壓，另一隻手揮動鐵管擊飛撲來的蛇群。

一旁的倉庫被溫辰馨用警棍撬開，俨然是一條黑黢黢的通道。

陳宇的指甲已經脫落大半，指尖滲出混着黑色毒血的膿水，嘴唇慘白發紫，已經無法找到微不可查的生命特征。

“走這裡的貨運通道！”溫辰馨用警棍挑起裹屍袋甩給祝思暖，“我斷後！柳警官帶着陳宇走！”

她扯下牆上挂着的爬寵店工作服點燃，火焰中騰起的化學煙霧讓蛇群暫時後退。

衆人沖進堆滿飼料袋的走廊時，陳宇突然劇烈痙攣。

柳明亮摸到他頸動脈微弱的顫動，直接扯開防彈背心，将腎上腺素筆紮進第四肋間隙。年輕人喉間發出溺水般的咯咯聲，吐出的血沫裡混着半透明的蟲卵。

溫辰馨突然刹住腳步。走廊盡頭的安全出口被二十多個蛇皮袋堵死，袋口繩索打着熟悉的漁人結。當她用警棍戳了戳最上層麻袋，袋子内翹出半截灰棕色的動物節肢。

溫辰馨壓緊眉眼辯識着那一節毛絨肢節是什麼動物的，袋子倏然被撐開，她蓦然回頭，“是毒蜘蛛！”

話音剛落，成團的巴西流浪蜘蛛像黑潮般傾瀉而出。【注】

“柳警官！聯系葉隊帶人來救援，我們回撤！”她聲音裡第一次出現裂痕，吼的破了音。身後傳來眼鏡蛇鱗片摩擦水泥地的沙沙聲，前有毒蛛後有蛇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