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辰馨擺手要柳明亮坐回去,喉結上下滾動着,視線又對上糅小姐的眼神,不是狠戾和兇惡,而是轉着一片眼淚,她倏然一愣,問道,“那個陳安容呢,現在在哪裡?是死是活?”
糅小姐心中一悸,拿刀的手微微發抖,她刻意壓低了聲音,用不經常使用的稱呼回答她,“學姐,那人估計早就廢了,他就跟一輛舊自行車一樣,廢掉就會被扔掉。沒有被沉海已經夠意思了,我們這裡每天都有無數人被投海,然後被那些洋流卷走,這就是我們館子裡的日常。别他媽傻乎乎地來送命給我們看了!滾——!”
她壓低身體,咬傷溫辰馨的耳廓,“這裡所有的鋼琴都安裝了炸藥,他們手裡都有槍,給我滾遠點,有多遠滾多遠!”
砰砰!
糅小姐拔槍射向屋頂。
水晶吊燈在槍聲裡劇烈搖晃,支離破碎的光斑掃過糅小姐猩紅的指甲。
她旋身踢翻橡木酒櫃,十二瓶典藏威士忌如炮彈般砸向溫辰馨,琥珀色酒液揮灑在空中織成毒蛛的羅網。
“趴下!”柳明亮拽着溫辰馨和祝思暖滾向木酒櫃後方。
酒瓶在烤漆琴蓋上炸開,玻璃碴混着龍舌蘭的辛辣刺進她側臉。
糅小姐的高跟鞋踏着肖邦葬禮進行曲的節奏逼近,刀尖刮過琴鍵帶起一串顫音。
柳明亮從腰後拔出配槍的瞬間,糅小姐的亮片裙擺已卷住槍管。
溫辰馨看見她左腿肌肉不自然地抽搐——這是大學搏擊課時留下的舊傷——當即抓起銅制煙灰缸砸向其膝窩。
“咔!哒!”
骨裂聲與槍響同時炸開。糅小姐踉跄着栽進溫辰馨懷裡,染血的指甲卻精準摳進她鎖骨下方的舊槍傷。
兩人在滿地碎玻璃上翻滾,溫辰馨的衣裙被血與酒浸透,指尖突然觸到對方後腰的硬物。
那是……是引爆器!
“你瘋了……我們能救你的!”溫辰馨的耳語被糅小姐的尖笑切斷。
後者揪着她頭發撞向玻璃幕牆,裂紋蛛網般在防彈玻璃上蔓延。借着撞擊的反作用力,溫辰馨肘擊對方肋下第三根骨頭——那是她們解剖課滿分的那具屍體曾展示過的緻命弱點。
糅小姐咳着血沫翻身壓制,匕首擦着溫辰馨咽喉釘入地毯。
兩人的臉近得能看見彼此瞳孔裡跳動的監控紅光,溫辰馨的手正悄悄探向對方染血的馬尾——那裡藏着微型存儲器。
“配合我,房間有監控。”糅小姐突然用大學時發明的密語叩擊她肩胛骨,指尖劃過的軌迹拼出“通風口”。
溫辰馨會意屈膝頂向其胃部,在對方吃痛弓身的刹那,扯斷那根纏着金線的發繩。
玻璃幕牆轟然爆裂。
糅小姐揪住溫辰馨衣領将她半個身子推出窗外,夜風卷着46層高空的水泥碎屑撲進包廂。
“師父——!”
柳明亮緊緊抱上祝思暖的身體,倒塌的木酒櫃橫在兩人面前,她們隻能眼睜睜看着溫辰馨即将墜落的身體。
溫辰馨的珍珠項鍊崩散墜落,卻在失重瞬間摸到對方塞進掌心的金屬片——上面刻着南非實驗室的徽章。
“永别了,親愛的法醫。”糅小姐用口型說道,匕首卻偏轉三寸刺進自己左臂。
鮮血噴濺在溫辰馨驚愕的臉上,恰好掩蓋了她将引爆器芯片黏在吊燈軸承的動作。
當,當,當——
這場死亡之舞的高潮綻放在第7分32秒。
零點了,溫辰馨摸向口袋内的信号器,嘀——
大樓下停滞不動的刑警持槍魚貫湧入夜總會,葉司池指揮着其餘人在爆裂口下鋪好氣墊。
當糅小姐抓着溫辰馨的頭發往鋼琴殘骸上撞時,暗紅血珠随着《月光奏鳴曲》的旋律飛濺到監控鏡頭上。
溫辰馨在眩暈中看見對方染血的唇無聲翕動——那是她們大二話劇節排演《麥克白》時的台詞:
“黑夜無論怎樣悠長,白晝總會到來。”
鋼琴蓋闆重重砸下的瞬間,溫辰馨摸到了黏在琴槌下的酒店逃生圖。
糅小姐的尖頭靴狠狠踩住她手腕,靴跟卻借着碾壓動作将神經麻痹劑試管推進通風口栅欄。
“快走!”柳明亮和祝思暖踹爛面前的酒櫃,沖破碎玻璃的阻攔跑過來。
糅小姐仿佛早有預料般旋身甩出匕首,刀鋒擦着女人耳畔釘在消防栓玻璃罩上。
她陰恻恻地盯着溫辰馨的雙眼,逼迫她将視線移向某處,溫辰馨在警報聲中看清了匕首柄上的熒光标記——那是通往地下管道的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