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催淚瓦斯灌滿走廊時,糅小姐正背對着監控撕開染血的裙擺。
她将C4炸藥的遙控器藏進潰爛的舊傷疤裡,轉身對着鏡頭露出當年解剖課上,她們剖開第一具屍體時的興奮笑容。
玻璃幕牆最後的碎片如雨墜落,祝思暖和柳明亮從爆裂口被她推下,唯獨她一人站在窗口俯視着一切,幕牆上映出三個墜向晨光的剪影。
糅小姐哼着大學時代的校歌,把溫辰馨遺落的珍珠一顆顆嵌進牆面裂縫——那是留給緝毒警的定位信号。
随後将亮片裙上的幾個形狀不一的亮片嵌入白牆中,顫抖的手握着匕首一下下刺向石牆,白灰撲簌簌落下,每個亮片裡都封存着藍洞客戶的DNA樣本。
這是她唯一能做到的了。
玻璃幕牆倒映着三道倉皇身影,溫辰馨的米色絲巾浸透了頸間血迹,在夜風中獵獵如旗。
糅小姐反握滴血的匕首,看着監控屏幕上逐漸遠去的紅點,嘴角浮起釋然的笑。
暗門轟然洞開,五名持槍壯漢魚貫而入。
領頭的光頭掃過滿地狼藉,槍口頂住她還在滲血的右肩:“大姐頭,這戲演得夠逼真啊?”
“不真怎麼騙得過刑偵支隊的精英?”糅小姐踢開腳邊的碎玻璃,染血的指尖掠過光頭胸前的蛇形紋身,朝地面上啐了口含血的唾沫,陰恻恻帶笑看向幾人,“告訴陳老闆,人是從消防通道跑的,玻璃牆是被那幫條子炸開的,東南角監控昨天就壞了——您說是不是?”
光頭頸後的冷汗浸濕衣領,那截冰涼的刀尖正抵住他尾椎。他太清楚這把淬過蛇毒的匕首,三年前有個叛徒挨了這一刀,哀嚎了三天才斷氣。
“都聾了嗎?追!”光頭踹翻茶幾,猩紅酒液在波斯地毯上蜿蜒成河。
糅小姐慢條斯理地擦拭刀刃,耳畔回響着溫辰馨臨走前的耳語——“通風管道第三根支架”。
·
刑房彌漫着腐肉與檀香混雜的濁氣。
糅小姐被鐵鍊吊在半空,鞭痕交錯的背上綻開暗紅血花。
陳老闆把玩着從她腰間搜出的金屬芯片,鏡片後的三角眼眯成細縫:“這是第三次了,阿糅。”
“GPS定位器而已。”她啐出口中血沫,染紅的貝齒在幽□□光下泛着珍珠光澤,“您該不會以為,我會蠢到在夜總會裝炸彈?”
鋼針猝然刺入指甲縫,陳老闆欣賞着她痙攣的指尖:“十三年前你妹妹被送進精神病院時,也是這麼嘴硬。”
他撚動針尾,滿意地聽見骨裂的脆響,“說說看,溫法醫碰過哪面牆?”
劇痛在神經末梢炸開,糅小姐卻笑出聲來。
血紅的視線裡,通風口栅欄微微震動——二十公斤C4炸藥正靜靜躺在排風管深處,定時器閃爍着00:15:00。
嘀,嘀,嘀。
每一聲都是對這毒窟的質問和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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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霧被火光撕成碎片,遠處滾滾騰起的黑煙裹挾着火舌沖向天空。
溫辰馨站在三個街區外的天台上,看着藍色穹頂在爆炸中坍塌。柳明亮忽然握緊她的手:“那是什麼?她按在藍洞内部的炸彈?她把自己炸死了?”
“計劃中的一部分罷了。”溫辰馨急遽咳嗽,從喉間咳出一絲血沫,粗暴地扯下脖頸上的絲巾。
柳明亮蹙眉,“你進去的時候帶絲巾了?”
灰燼紛揚的天空中,一隻血手從廢墟裡探出。
焦黑的手指間,半朵镌刻着“S”字母的金色鸢尾正在朝陽下流轉冷光——那是她們大學時代設計的秘密圖騰,S代表着“幸存者”。
“是神經麻痹劑的配方圖。”溫辰馨展開浸血的絲巾,暗紅血迹在晨光中顯露出精密紋路。
她望向遠處升騰的蘑菇雲,冰涼的淚水砸在鸢尾花蕊上:“她用五年時間,把藍洞變成了人體地圖。她是想告訴我們,藍洞内部的所有信息。”
警笛聲從四面八方湧來。
祝思暖忽然指着手機驚呼:“南非實驗室的數據庫解密了!十三年前失蹤的1024人名單裡有……”
風卷起燒焦的賬本殘頁,一頁印着“王繆”名字的醫療記錄飄落在溫辰馨腳邊。
在親屬關系欄裡,“王糅”兩個字正在晨曦中滲出殷紅,宛如那個永遠停留在十九歲的夏夜。
廢墟後的一條逼仄窄巷内,身着紅裙的女人撩了撩頭發,不耐地“啧”了一聲,身後用薄杯子蓋着雙腿的女人緩緩睜開眼,雙唇無力翕張兩下,“她死了嗎?”
女人轉身瞥了她一眼,半跪在她面前為她掩好雙腿,笑道,“隻要你還活着,她就不可能死了,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