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麼?”蘇米柔問。
墨沈如搖頭:“我不知道,但我想和你聊聊天。”
蘇米柔心一緊,忽然察覺到什麼,“你……都想好了?”
兩人心照不宣,墨沈如空出一隻手撫上她的臉頰,湊近她,和她額頭相抵,“想好了,我不想繼續了。米柔,我痛,我累了。”
蘇米柔唯一一次沒有扶她,雙手緊緊攥着,強忍着淚水,指尖在發抖痙攣,她帶着哭音強笑道,“好,我陪你。”
墨沈如拍了拍她的後背,“好啦,你又不是小孩了,哭什麼?”
“……沒哭,我沒哭。”蘇米柔吸了吸鼻子,分明就是哭了,嘴硬的人就是不想承認。
蘇米柔往一旁躲了躲,皺起眉,“你剛剛還說等我長大了就知道了,現在又說我不是小孩子,那我在你心裡到底什麼樣?”
墨沈如上半身略向她傾斜,再聽到這句話後又向後退了退,手指輕輕撫了下自己的嘴唇,“你在我心裡……是所有人都不可比拟的存在,你是我的唯一。隻是……”
隻是這個結局配不上你,我也不值得你費心費力。
她忽然擡眼,“你說你可以讓我活的久一些,那要怎麼活?”
蘇米柔蹭掉挂在下巴的淚珠,眼神慌亂躲閃,“我,我……我笨,我還沒想到。”
墨沈如雙手撫上欄杆,沒有接話,“糅小姐,好巧,當時就遇見你了。今天也很巧,我……不知道,原來今天是清明。”
蘇米柔迎上她的視線,“清明……清明時節雨紛紛,總在下雨的濱海偏在這天不下雨,真奇怪。”
她回答的前言不搭後語,心中一片悲涼,是啊……真巧,怎麼偏偏是清明,怎麼偏偏就是今天……
兩人被人群擠到偏北一些的地方,人煙也稀少一些,有一截欄杆從中間折斷了,旁邊是從中間被劈折的樹幹,大概是前不久被大風吹斷了,還砸斷了欄杆。
蘇米柔拿出手機看了眼,日曆上提醒今天是清明節,要去掃墓祭祖,她笑了笑,自己現在這副模樣何嘗不是在掃墓?她為一位将死之人掃墓,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後一次。
以前沒機會好好看看這些日曆上的内容,但今日有時間了,她注意到下面的一行小字——
“諸神方位:喜神在東南,财神在正南,福神在正西”
她擡頭掃了下自己的方位,又退出看了眼指南針,心緩緩沉落,所以……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就連濱海都是偏北一些的,日落要早,18:06準時隐于山影之間,觀望台上的旅客陸陸續續都散了。
墨沈如越過那道欄杆,轉頭看向蘇米柔,“糅小姐,再見。”
蘇米柔紅腫的眼眶溢出淚光,想去攔她,雙腿不自覺朝她走去,“墨沈如,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
墨沈如發顫的雙腿穩穩站在山崖上,雙手緩緩松開欄杆,微笑道,“你很聰明,怎麼會猜不到?”
她擡手向後傾去,蘇米柔緊跟着躍下,緊緊抱着她,淚珠被滞留在半空中,終不抵兩人下墜的速度要快,夾雜着氣音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叫什麼,真的不知道。”
墨沈如捧上她的臉,落在額頭一吻,這一吻極為熟悉,她倏然記起那一晚,在蜈蚣甲殼上的字——“贖”。
這個字的意義并不是很好,也就是可能和她一樣,是合起來的兩個字,是貝賣。
貝殼是用來交易的,但放在現在并不值錢,用貝殼買賣,那就是……賤賣。
蘇米柔轉身環上墨沈如,自己在其下承重,兩人之間那條米白的長布在其後飄搖,猶如一隻俯沖向下的白鳥。
蘇米柔終于想明白了,“我知道怎麼讓你活的久一些了。”
墨沈如沒問,也不打算問,她也懂這一點。
——我們在彼此眼中死去,也在彼此眼中永生。
死在你面前,是我能找到的唯一一種得以永生的辦法。
蘇米柔吻上她,心中遺憾,如果知道方才是你想親我,我就不躲了。
真的,早知道……我就不躲了。
“貝賣,你是千金難買的寶藏。”
白鳥墜崖,葬于清明;
此去經年,尋一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