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院落溶溶月,夜深人靜淡淡風。
幾許如水月光映照進工具房,剛好照在桌上的長劍上,不知過了多久,長劍的影子慢慢被拉長變大,影影綽綽間似有個修長身影搖搖晃晃的立了起來。
站立不過兩秒,似身形不穩,人搖搖晃晃往一側偏去,骨節分明的手用力撐住木桌邊沿,終是敵不過地心引力,手一寸一寸往外滑落,最終失去了平衡。
砰。
噼裡啪啦。
工具房裡一陣聲響。
江溪在夢中被吵醒,趿着拖鞋匆匆跑去工具房,十二橋和阿酒已經站在屋檐下正望着裡面,她也跟着望進去。
瑩瑩月光照亮裡面,影影綽綽的看到一道人影依着長桌費勁的站着,烏發垂落,遮住大半眉眼,露出半截蒼白下颚。
察覺到她的視線,那人偏頭望過來,烏發半遮的眼中閃過一絲茫然慌亂,一身黑色古代直綴深衣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昏暗光影下顯得身形尤為單薄虛弱,搖搖欲墜的,又憑添了幾分破碎。
江溪張了張嘴,“你是折瞻?”
折瞻微微仰起的蒼白臉頰看向她,眉間已全是冷冽防備,還透着一絲兇戾。
“你别慌,我不是壞人,我是這間古玩店的老闆,前些天将你帶回來,才将你身上的裂縫修補好。”江溪指着十二橋和阿酒,“她們和你一樣是物靈。”
十二橋的虛影凝實了一些,一身紅衣的她歪着腦袋打量折瞻,阿酒則默默挺胸擡頭,他是物靈,剛一個月大小的物靈。
折瞻扶着長桌站直了一些,低頭看向桌上的黑色長劍,眼眸微斂,垂頭不語,身上的兇戾散去,夜風輕拂,簡單束着的烏黑長發動了動,與身上漆黑的長袍融為一體,如山川潑墨一般朦胧冷冽。
“有人在江邊撿到你,我從他手中将你帶回來,當時渾身上下都鏽迹鏽蝕,清理後發現鏽蝕處有斷裂傾向,我特意尋了顔色相近的材料為你修補,但比不過原本的材料。”江溪看他盯着自己身體,擔心他對修補不滿意,趕緊解釋了一句。
一直沒開過口的折瞻張了張嘴,聲音低沉沙啞的問了一句:“江邊?”
“對,江邊。”江溪輕聲告訴他:“你幾乎沒有意識,不像是物靈,連阿橋都感覺不到你的存在,後來才知道是你的意識太虛弱,隻差一點點就消散了。”
折瞻一直處于無盡黑暗中,一直混混沌沌的,直到剛才似聽到說話聲才掙紮出來。
“我也沒看出來。”阿酒隻覺得這把劍有點兇,沒看到會說話的人,“是她修複的你,是她救了你哦。”
江溪也沒想到自己修複裂縫後折瞻就有了意識,她低頭看了下自己的手,暗想自己有這麼厲害?她揚起嘴角笑了笑,重新看向月影裡的冷淡話少的折瞻:“折瞻,你是一把劍,這上面有很多戰鬥的痕迹,你曾經的主人是不是一個将軍?”
折瞻看向桌上的長劍,莫名的有兇戾在眼底若隐若現。
看他沉默不語,不知在想什麼,江溪想起同樣快消失的阿念,輕聲寬慰道:“物靈的人生很漫長,一個人熬過那麼漫長那麼寂寞孤獨的歲月,一定很痛苦吧。”
“不過沒關系,現在你來到十二橋便不用再一個人面對那些,阿橋、阿酒還有阿念,隻要你願意,即便沒有寄予你期待的人,我們也能幫你一直活下去的。”像阿念一樣,沒有了期盼,沒有了支撐,最終會選擇走向消散,但好在有古玩圖鑒,會幫她活下去。
折瞻劍眉星目中氲起一絲困惑,擡眸看向試圖開解他的江溪:“我不記得。”
“不記得?”江溪怔住,杏眼裡全是驚詫,“你知道你叫什麼嗎?”
折瞻轉頭,望向院中蓊郁如蓋的梨樹,他知道自己的名字,也知道自己是一把劍,隻是記憶中滿目猩紅,有一個聲音抱歉的告訴他,沒辦法帶他們回去了。
心中湧起悲怆,卻不明所以,他定定的望着那棵梨樹,自己好像忘記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江溪看他一直望着窗外,也扭頭望向外面,外面空蕩蕩的,隻有一棵梨樹,梨樹有什麼好看的,不會是她把人家修複出問題了吧?
她慌張心虛的轉身看向十二橋,壓低聲音詢問:“物靈會失憶嗎?還是我把人家修壞了?”
要真是就罪惡了。
十二橋也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也十分疑惑:“或許是因為他本身卷刃裂縫了,你把他修好應該就沒事了。”
肯定是這樣。
再修複修複應該就沒事了。
江溪有些心虛的想。
她輕咳一聲,朝折瞻說道:“沒關系,我會想辦法修複你,幫你想起來的。”
折瞻聽後看向她,“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