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起的土嗆了弟子一鼻子灰,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女子遠去的影子,意識到她跑去的方向。
——她居然真要去玉攫師祖住的山!
道蒼宗什麼東西都不缺,更不要提山了。但是弟子住的弟子峰就有整整三座,每個山峰有自己的用處,獨獨陳林照的那一座,雖不偏僻,卻小的可憐。
她徒步上山,山不大對她現在而言也算高了,就她現在的身體能爬完一整座山峰都算是奇迹。
不知道爬了多久,或許已經爬了幾千階,柳未夏已經大汗淋漓。
汗珠浸濕她的衣領,脖頸細密的濕意黏住微長的發絲,額角有汗液滴落,順着下巴砸在她的手背上。
柳未夏喘着氣,往上望隻能看到上面一望無際的階梯,和蔥郁無比的樹竹。
“個鬼的驅魔陣,居然不能使用靈力要徒步爬完三千台階。”
柳未夏在心底暗罵這陣法就是在折磨人,收拾一下心情繼續向上。
又爬了約摸一百階,柳未夏其實已經筋疲力盡,想要運轉靈力驅趕那煩躁的鳥兒,就算被驅魔陣反彈回山底她也不在乎了。
台階上不知什麼時候站了一個小道童,看着年紀不大,閉着眼睛手持拂塵,頗有種故作老成的感覺。
小道童的聲音稍顯稚嫩,卻很有氣勢:“姑娘過了降魔陣的考驗,祖師甚是欣慰。傳我領姑娘入山,師祖近日空閑,心情也不錯,若不是姑娘恰巧趕上恐怕難以進入。”
柳未夏卻不覺得是恰好,道童說來說去都是些沒用的東西,她撿了一句;“降魔陣的考驗過了,靈力呢,總不能還封着吧?”
爬山途中,降魔陣封住她的靈力以防作弊,柳未夏本想強行沖破陣法。
小道童領着她,拂塵左右一揚,幾片葉子拖起他們的腳底,浮空前行着将他們送到山門:“過了考驗,靈力自然恢複。但是師祖不太喜歡動用靈力,姑娘最好不要妄動。”
樹葉散去,柳未夏鞋尖落到地上,腳踩實地的感覺比浮空要好一點,比起她的不适應,道童滿臉平淡,早已習慣。
山口旁立着一個青灰色石碑,用蒼勁有力的字體刻了“頤養天年”四個字,凹陷下去的地方用紅漆描幕,這樣的東西就算是她也覺得出格。
不知是道童也覺得那東西立在山上不好,挪了身體擋住一半的字體,不自然地咳湊轉移注意:“師祖就在屋内,你去吧。”
他的身體似乎有些僵硬,扭動脖子時露出青灰色的皮膚。
柳未夏順着道童指的路,找到山上最顯眼的一處宅子,主屋用竹子和木頭做底,支撐起整間屋子的地基,旁邊的廚房卻用茅草做屋頂,和主屋看起來是兩種風格。
看不懂這樣設計的意義,柳未夏擡手敲敲門,屋門應聲自開。
她剛進屋内,就聽到門内一聲不輕不重的哈欠,隔着屏風不太清晰,慵懶的似是剛睡醒:“來的這樣遲。”
柳未夏在心底冷笑。
也不是誰都像他這樣一個時辰能跑三個地方的。
“師祖午時還說什麼書閣中自有顔如玉,弟子去時顔如玉沒了,倒是看到了一個小賊。”把借書的人比喻成賊,她毫不覺得冒犯,“既然知道我要找,在書閣時給弟子便是,何必那那一本書又費盡心機讓我爬了一遍山。”
陳林照“哦”了一聲,反問:“你怎麼知道我是故意引你來的?”
仗着屏風在,柳未夏暗地翻了個白眼:“書閣弟子一向謹慎,怎麼會那麼不小心就滑倒了。”
“你說得對,或許下次找個小朋友來會比較好。”陳林照居然認同了她說的。
柳未夏眉心猛跳。
還有下次?!
想着盡早離開,柳未夏不欲與他計較那麼多,壓在心中的不解和疑惑,正正面色:“師祖找我來到底是為什麼。”
坐在後面的男人卻開始賣關子:“站那麼遠做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定魂》雖然對初修行的人有益,但心法本身浮躁,若是心智不堅便會走火入魔。”
順着他的示意,柳未夏坐在坐的地方離他很近,能看到他垂下眼睛時細微的神情,似乎真的在擔憂她走火入魔。
“你修行尚未開始,走火入魔後隻有爆體而亡一種結局。”
《定魂》不适合入門者修行她知道,但沒想到其中還有這樣的原因。
柳未夏想了想,起身對者他作揖,語氣誠懇道:“多謝師祖告知,弟子學藝不精,現如今才坎坎練氣,這樣的擔憂也是必然。隻是……無人教導,能否請師祖指點。”
陳林照頓了一下,盈盈笑道她不是不願拜師,後來又說:“逗你的,我多年沒收過徒弟,真收了你還不知帶要怎麼教呢。”
旋即,他讓柳未夏在外面的石塊上打坐,按照心法中的訣竅一點點引入,他說定魂雖然靜心,更多的還是關于‘魂’,用魂魄感知周圍的一切。
按照他說的,柳未夏一點點靜下心來,感受周圍的一切動作,風吹過樹林的聲音,蟬鳴叫的聲音,鳥兒振翅飛過和布料摩擦的聲音。
一切音源在她耳中被放大。
剛開始她覺得很煩躁,那些叫聲像是噪音一樣,後來發現那聲音逐漸悅耳,就像是被排列組合過的音符,在靈魂中跳躍。
不知過了多久,睜眼時太陽已經沒入地平線,染紅天邊的雲霞,燒去午間的熱意。
柳未夏維持着打坐的姿勢,眼睫微微顫動,好似還沒醒神。
就者這個姿勢,柳未夏略微生鏽的腦子正在想這師祖還算好說話,怎樣才能讓他再多教自己一些。
就聽到“好說話”的師祖半倚着石床,張開那雙漂亮道攝人心魄的眼睛:
“劍宗大弟子謝餘寒,你們很熟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