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未夏側頭,“怎麼說?”
“我記起來,道蒼宗也有一個泥塑和這尊佛像一般,這是細節上稍有不同,但能看出來,這是法修尊者的神像。”謝餘寒說話的時候總是語速不快,但這次他提了速度,在柳未夏一臉陰沉下問出另一個問題:
“你想救他們?”
不止狐狸,就連柳未夏也愣了一下。
她面色明顯不好,謝餘寒是怎麼看出來她想救人的。
不過……
“當然得救,雖然他們每個人都造過殺戮,就算會有報應也該聽天由命,而不是死的不明不白。”柳未夏拉起一個法陣,她的手孩子滴血,身體在低溫的環境下變得僵硬,但還是努力驅動發紅的手指。
“我知道這裡的人有問題,所以來的時候做過一些備用的東西。”
但時間太短,陣法并沒有完全布下,現如今隻是一個殘陣,能保護的人屈指可數。
其實算不上早有預謀,隻是先前在魔界混時養成的一個小習慣,因為魔界混亂,那時她總是被偷東西,就琢磨出了一個陣法,可以把人轉移到别的地方。
和傳送陣差不多,隻是那陣法是被動發動,而且轉移的地方不固定,有一次她自己好奇試了一下,然後就狼狽地從水裡爬了出來。
但現在那陣隻布了一半,原本能覆蓋整個,并村子将之轉移,現如今隻能到固定的地方,被動觸發之後陣法才會開啟。
但現在山下亂成一團,有幾個人誤打誤撞進入陣法,被傳送離開,但大多數都成了無頭的蒼蠅,在村子裡交集亂轉。
“怎麼擴大陣法?”謝餘寒問。
頂着寒風,噼裡啪啦的雨打在臉上,根本睜不開眼,但柳未夏頂着愈發急切的雨珠,劃破指尖在牆上作畫。
不一會兒,一道通往黑暗的大門緩緩升起,門框紅白相間的顔色,就像半被浸染進血液才有的顔色。
柳未夏繼續畫下去,流不出血了就用另一隻手的指尖,直到畫下一個完整的血符。
而符文的一筆一劃,和傳送符幾乎一模一樣,但又有細微的區别,和長老教的一些不同。
謝餘寒還沒琢磨出這點不同是什麼,就聽到柳未夏直起身,頭發貼在她泛白的臉頰上,對他說:“去吧。”
她以血為符,開出一到通往山腳的路。
“去吧,補完法陣需要足夠的靈力和經驗,當初我也隻是在陣圖裡學了個皮毛,能做出來就算老天開眼。師兄你學的比我多,做陣的熟練程度也比我高。”臉側的頭發黏在一起,被她用手撥開,眼睛向山下望着:“論靈力經驗我都比不上你,你先去,以最快的速度才能救下他們。”
山下的火以烈火焚天之勢燃燒,快速蔓延到周圍的每一個草木身上,火舌席卷天際的墨色,兩邊被分割成顔色不一的畫卷。
淅瀝瀝澆下的雨水全都不見蹤影,火勢不僅不見小,反而燒的越來越旺,沖天的火勢引來的不僅有雨水,還有一個憑空出現的謝餘寒。
“你把他送走了,你怎麼辦?”狐狸在她身邊繞了兩圈,看樣子像是真心實意擔心她的傷勢。
柳未夏捂着肩膀上的傷口,幹涸的丹田沒有靈力支撐山下的法陣,因此她的面色不是因為冷,也不是肩膀上的那一刀,而是因為幾近虛脫的透支。
這稱不上大傷,但一個修士最忌諱的就是沒有靈力。
沒了靈力的修士就如同粘闆上的魚,任人宰割。
但柳未夏這種人,吃一塹長一智,當年被人偷襲慣了,也就習慣在身上吧備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
好比此刻,她從腰間拽出一截土黃的符紙,在上面寫寫畫畫。
狐狸見過防人帶防禦法器或者攻擊法器的,但帶這麼多符紙的還是第一次見,它壓不住滿臉震驚:“你現在畫符有什麼用,根本趕不上山火的燃燒速度,不出一個時辰,山下的火就會蔓延到這裡,過完今晚整個山就會被焚燒殆盡。”
何止是它說的這麼簡單,山火蔓延的速度任誰都無法預料,照這麼下去,不止這座山,其餘的孤墳野山都免不了遭殃。
她讓謝餘寒去,隻是為了更快的疏散人群。
“還不如省省力氣,滅不了火幹啥都沒用。”狐狸忍不住嘟囔。
柳未夏咳了一聲,用身體餘留的最後一絲靈力,催動符紙。
那張符紙在指尖燃燒殆盡,地上出現一個巨大的陣法,以她為中心轉動,柳未夏眼睛盯着出現的模糊身影,話音被風吹散一點:“那就把火滅了。”
遠隔千裡之外,同樣的法陣在另一個人腳下出現,将人包裹進去,自下而上吞沒着。
把火滅了?
那火燒的雨水都澆滅不了,除非有一個靈力極強的仙人耗費大量精力,禦水一把澆滅那火。
此地偏僻,姓謝的趕去山下,這個煉氣期的看樣子也是半死不活,去哪找一個比金丹期還強的修士?
狐狸剛想說她這是異想天開,一轉頭,看到那逐漸清晰的身影,瞬間閉上嘴。
雨幕模糊大半的視線,她開陣的地方沒選好,正上方屋頂開了一個大窟窿,落下的雨把她澆成落湯雞。
陣不知道成沒成,帶來的人也不知道是山上的哪一個。
她閉了閉眼,頭頂不再有雨珠落下,睜眼瞧去,原來是誰開了一個屏障在上面,剛好擋住那些雨。
沒有雨幕的阻撓,柳未夏終于能徹底睜開眼,和一雙漆黑深沉的眼睛對上視線。
眼睛的主人比她高出一截,因此看她時需要微微低頭。
這一低頭,恰好就看到顫抖濕潤的眼睫。
陳林照伸手擦掉雨水,像給貓兒順毛一樣,理順她鬓角的頭發,看着她這幅模樣,又不自覺笑出聲:“這是怎麼了,從哪裡撈出來一隻落水貓?”
他這人,成天吊兒郎當的,不拿任何事放在心上。
到了這一刻,她都狼狽成這樣,陳林照也隻是調笑一句落水貓。
被調笑的本人到沒多大生氣,隻用手背抹了一下臉,明明臉上已經沒有雨水,但她還是執着地抹開,眼睛借着遮擋避開他的視線。
“我有事。”柳未夏單刀直入,指着山下不滅的火焰,長話短說地提要求,“那個,能解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