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幾步跟上來,從背後把我提了起來,快步下樓:“找個時間應該差不多回來了吧,好了,就是這裡可以看到傑的卧室哦。”
你怎麼這麼熟練……我在心裡捏了一把汗。
我們一起蹲在宿舍樓不遠處的樹梢,隻露出一雙眼睛朝房間裡看去,黑發少年正好推門而入神情在無人的時候更加清冷而疲倦,身上亂糟糟的還有些灰塵。
我看見五條悟朝我眨了眨眼睛:“我把電路弄壞了,暗示一年級可以去找傑幫忙。”
“傑有你真是他的福氣。”
“诶?我們不是同夥嗎?”
我看了他一眼,沒忍住噗嗤一聲,拉下他的墨鏡笑着說:“對啊,我們現在是同謀。”
黑發少年進門後就靠坐在沙發裡仰着頭休息,我這個角度看不清他的表情,但總覺得不太美妙。
“睡着了?”
我下意識壓低聲音。
沒想到沙發上的少年忽然直起身徑直朝窗戶走來,他的視線掃過我們藏身的地方,又平靜的錯開,拉上了窗簾。
“!”
我抓住五條悟的胳膊:“現在怎麼辦?”
五條悟啧了一聲,抓着我的手站起來:“不管是咒靈操術有問題,還是其他的什麼方面有問題,總之我們直接當面去問好了。”
我愣了一下。
看着他煩躁的背影瞳孔微張。
一直到被帶着穿過走廊順利的打開夏油傑寝室的門,我都沒回過神,這家夥做事直來直往的作風還真是……厲害。
我看清房間内景象的瞬間,回頭砰的一聲把門關上。
脫衣服脫到一半的夏油傑默默把上衣套了回去。
夏油傑看了眼黑川一心虛的連,捏了捏鼻梁:“剛才外面的是你們?”
他用的肯定的語氣。
我注意到了什麼,從桌上拿起讓我擔憂又好奇了許久的咒靈玉,愧疚地看向夏油傑:“關于咒靈操術的記載不多,看起來确實非常厲害,但傑好像總是壓力很大的樣子。”
我發現現在是不錯的機會,決心公誠開布。
我向前一步,直視那雙微微睜大的眼睛,把咒靈玉遞給他:“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秘密,但如果傑想說的話……”
說着這種肉麻的話,我壓力很大,有點磕磕絆絆,臉頰也逐漸升溫。
五條悟順勢按着我的腦袋帶着我一起坐在夏油傑對面,他杵着下巴:“想說的話,我們都很願意幫忙,作為摯友和未來的同伴。”
夏油傑靜靜的坐在沙發裡,雙手在身前交握,明明是自身咒術的一部分,咒靈玉卻被随意扔在手邊。
又長長了些的黑發垂落下來掩住了他的眼睛。
沉默漫長到我有些坐立不安。
難不成還是不行嗎?
“我……”
我一下坐直了身體,看向說話的夏油傑。
他仍然垂着腦袋,聲音淡漠:“我們雖然同期,但和你們三個稀有的術式不一樣,我自認為咒靈操術這種東西……對我來說,更像是吊在眼前的胡蘿蔔。”
“越是想要保護什麼,它越能帶來更多的痛苦。”
我震驚地看着他,明明平時和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傑看起來柔和風趣有時候也和悟一樣有些少年的傲慢,實際上心裡是這樣想的嗎?
傑他……
咒靈操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忽然想到什麼,咒靈操使最為令人推崇的地方就是可以無限調服咒靈,不用随身攜帶容器符紙可以召喚。
但所有的術式很公平,悟的六眼會不受控制消耗大量能量來捕捉大腦處理不過來的超量信息,我的術式使用過度會對眼睛造成傷害,傑他……到底是怎麼調服咒靈的呢?
比她手掌還要大一點的灰紫色咒靈玉靜靜地躺在沙發上。
我緩緩睜大眼睛。
那種東西不可能吧。
身邊的人忽然站了起來,跨過茶幾拎着夏油傑的衣領把他提了起來,面色陰沉的說:“我記得,當初夜蛾說過,你是從小學就開始清理住處附近的咒靈才會被發現的吧?”
黑發少年被迫擡眼,眼下的青黑和疲憊在此時毫無保留的呈現在他們面前。
我察覺到自己的指尖在顫抖,眼眶發熱,上前握住夏油傑垂落的手。
他看了我一眼,扯了扯嘴角,似乎有些自暴自棄:“對。”
我聽見五條悟咬牙的聲音:“那東西什麼味道,你是怎麼發現的?”
“呵。”
夏油傑古怪的笑了一下:“像是吞下一塊擦過嘔吐物的抹布,惡心,肮髒……至于怎麼發現的,這是我的生得術式,當我觸碰到第一課咒靈玉的刹那我自然而然的知道該怎麼做。”
他目光幽遠,陷入了回憶。
“第一次吞下咒靈玉的時候,我心裡剛因為自己的能力生出的英雄情節就被鋪天蓋地的晦澀吞噬,無論我怎麼嘔吐哭泣請求痛苦都無法将它拿出來。”
“但人是自愈能力很強的家夥,我畏懼這樣的感覺,卻在發現我能用它救人的時,我的内心得到了救贖。”
“痛苦是強者的必經之路,強者必須保護弱者。”
“咒術師是為了保護非咒術師而存在的。”
夏油傑說:“我一直是這樣想的。”
我更加用力握着他的手,企圖能給出一些力量。
五條悟咬着牙,抓着他的手逐漸松開,把人扔回沙發,張了張口,“他們怎麼樣關你什麼事”“照顧弱者很麻煩啊”“不覺得大道理都很無趣嗎”這種話現在根本說不出口。
“……可惡!”
“我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來高專後你就沒有想過像我或者夜蛾求助嗎?”
他說完狠狠轉頭,這種看似指責的話,一經出口他就有些後悔了。
我遞給他一個安撫的眼神,握着夏油傑的手蹲在沙發邊,聲音有些沙啞:“是因為理子的事情讓你更痛苦了嗎?”
心裡将正念當做不斷活動的支柱的傑,在發現自己所做的自己認為正确的事情其實是助纣為虐的時候,他的信念崩塌了。
他無聲的将我的手握得更緊,甚至有些疼痛。
“不,前段時間偶爾跟着我的輔助監督先生,在等我的時候被民衆殺死了。”
夏油傑看着地面:“是我讓他在村子外等我的,那個村子裡的普通人将有天賦的孩子鎖起來虐待,愚昧的想要将她們當做惡魔殺死。”
他頓了頓:“強者本該要保護弱者,可是……現在的我做不到,那些人的嘴臉我還記得,弱者的氣息讓我想吐。”
我用力抿唇,面色發白和申請冷峻的五條悟對視一眼,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們居然不知道。
“那個時候我要已經動手了,我想要殺死所有人,要是都死掉就好了,咒靈會給所有人帶來痛苦……要是制造出咒靈的弱者都死掉就好了……”
“是小一的信息叫住了我,她邀請我一起參加旅行,我有點舍不得大家……”
所以還沒來得及動手。
怎麼會這樣。
我看到有水滴落在深色的地面,深吸一口氣起身将他的腦袋抱在懷裡,一下下安撫着掃過他的黑發,後背覆上一具高大的身軀将我們一起擁住。
“那種強行讓自己走向保護他人道路的理念,果然傑是一個溫柔的人。”
我帶着鼻音繼續說:“明明自己都那麼痛苦了,殺掉所有人的事情對傑來說輕易就可以做到,但你為了我們停下了,那就勉為其難原諒你好了。”
“謝謝你能告訴我們。”
五條悟微笑:“如果你覺得那些家夥太爛的話,親自去不就好了,三年級後,我們推舉你去總監會怎麼樣?”
他們三人的手交疊在一起。
“我知道傑心裡的怒火,在那些家夥身上發洩出來也沒事,我們一起來拯救更多人吧。”
夏油傑看着他們心中無時不刻煎熬的火焰,終于得到舒緩。
“喂,你們在搞什麼感人的友誼活動居然不叫我?”
抱在一起的三人齊齊看向門外,家入硝子放開環在身前的手,走過來放上一隻手:“作為同期,姑且也算我一個。”
我看到同期唯一的女性好友,沖過去抱住硝子,故作堅強的表情繃不住,在她懷中默默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