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琰知道長了嘴就是用來說話的,但他也知道,自己是個不願意聽人解釋的人,甚至他不想因為誰做而出改變。
但是現在,他突然有點動搖。
他抱着楚珵遠去的腳步一頓,他試探着問楚珵:“那你要不要把這句話說給他聽?”
就像是,這句話像喉管的魚刺,不吐不快。不說出來,沈琰覺得難受。
楚珵的眼睛骨碌轉動一圈,點頭說了好。
于是沈琰抱着楚珵,轉身向那位人群簇擁的小孩走去。
也是走近了才發現,幾個肌肉壯實的保镖把這小孩圍得水洩不通。
應該也是見沈琰一行人走了過來,站在保護圈中心的小孩放下手心捧着的糕點,繼續抱着手臂,高昂着頭做出一副防禦姿态。
沈琰站在幾步外,對包圍圈中心的人說:“朋友你好,我家小孩想給你說句話。”
不等沈琰催,極會察言觀色的楚珵立刻脆生生地喊:“大哥哥,你的腿酷斃了!”
“要不要做我的童養……”媳。
趁楚珵第二句話還沒吐完,沈琰一把捂緊楚珵的嘴,緊急找補:“他問你要不要做他的朋友哈。”
“你不要誤會。”
“既然說完了,我們就不打擾了哈。玩得開心。”
在沈琰的眼神威逼利誘之下,被捂嘴的楚珵,老實地掄起胳膊,朝對方揮揮手說再見。
朝着牆角方位走了老遠,沈琰才放心松了手,而後嫌棄地往楚珵背後的白襯衣上擦了擦。
楚珵朝着行走的反方向,乖巧地爬在沈琰肩膀上,嘴能說話後,他轉頭朝沈琰說:“消炎爸爸,他的臉,好紅!他是不是發燒了。”
“我們要不要給他叫個醫生。”
走到牆角的沈琰,将重量持續增長的小孩放在地上,他甩了甩有點發酸的胳膊,拿起了個夾子和盤子。
他垂眼看着楚珵說:“你可閉嘴吧。”
“下次說話要記得報備,提前給我說你要準備說什麼。”
像是經常帶楚珵玩的長官遊戲一樣,沈琰臉色一冷,聲音加大:“收到請回複!”
楚珵立定姿勢站得規整,右手給沈琰行了個禮,“收到!”
接着,楚珵指哪沈琰就夾哪,主打一個溺愛。
直到小小的一塊白盤裝滿了粉色的馬卡龍、巧克力色的貝果,抹茶毛巾卷、紫色的芋泥肉松切塊……
沈琰才轉頭看向楚珵,問:“你要吃這麼多?能吃完?”
楚珵眼睛亮晶晶的,閃着狡黠的光:“吃得完吃得完,吃不了我兜着走。”
轉頭看見楚珵兩隻手平攤得像叉車一樣,蓄勢待發。
見狀,沈琰在盤裡放了一柄銀質小叉後,将小盤子鄭重放在楚珵小臂上,笑說:“小橙子啊,吃不了兜着走不是這麼用的。”
“算了,不說了。”
“你吃吧。”
聽着,楚珵敲下一塊巧克力色的切塊蛋糕,舉起叉子将小塊蛋糕一股腦全塞進了嘴裡。
巧克力色素糊得他滿嘴都是,活像一隻名為幸福的黑芝麻湯圓漏了陷。
他邊吃邊興奮地朝沈琰眯起了眼。
沈琰看着楚珵的表情,莫名其妙地就聯想到了他的omega爸爸,楚辭,被人帶走,他目前仍是下落不明。
雖說帶走他的人不會傷害他,但難保他不會自己傷害自己。
幸好,以瞿白月光為首的第二波前往找人的IPP隊員已經出發,相信很快就會傳回好消息。
心裡微歎一口氣,沈琰攔下一位路過的侍從,借了點紙巾,他替楚珵擦了擦嘴角後,認真叮囑:“少說多吃,做到一和二,三就作廢,可以做到嗎?”
見楚珵堅定地點了頭,沈琰牽着去找了許嘉,再次鄭重把楚珵的肉手交給了許嘉。
接着,沈琰順順衣擺,在侍從手心的托盤上拿起了一杯淡黃色香槟,向會場另一邊走去。
據說,今晚的慈善晚宴由溫氏集團主辦。
溫氏集團,靠醫療器械起家,掌握了Z國醫療一半的資源命脈。
而今天的晚宴,說到底也是一個私人會客廳。溫氏集團總裁溫拙,将自己收羅的名品珍寶開了個展覽會,聲稱展覽上的交易所得,将悉數用于貧困山區的義診活動。
有了前車之鑒,沈琰也疑心這溫氏集團義診活動的真心。
因為臉上都戴着面具,不太容易分辨出誰是誰,所以沈琰一路駐足閑聊,一路詢問溫拙的去處,人還沒找到,轉眼兩杯香槟就已經下了肚。
沈琰在偌大的會場角落停下,找侍從要了杯清水,一個轉身,就将清水摻進了又空了半杯的酒杯。
滿意地看了看自己的傑作,沈琰端着酒杯再次出發。
隻是剛走了幾步,他就被一個穿着西裝,胸肌鼓囊囊的保镖攔住了去路。
沈琰警惕地後退了一步,保镖轉身亮出了身後一個10歲左右的小男孩,也就是剛才見過的,那個右腿整條腿都被截肢的小孩。
雖然佩戴義肢,但這并不妨礙他行動如常,他走進沈琰,揚起戴着面具的臉,遲疑地問:“聽說。”
“你在找我舅舅?”
沈琰心裡一驚,暫時不能将眼前的小孩與已知的信息對上,換句話說,根本沒查過溫拙的侄兒。
于是沈琰換了副和氣的表情,“是。”
“我是南城一位做珠寶生意的商人,想找你舅舅談樁生意。”
“你知道你舅舅在哪嗎?”
那小孩上下來回掃視了一遍沈琰的着裝,沉思狀地思考了一陣後點頭,冷聲傲慢地說:“行,走吧,我帶你去。”
道了聲謝,将手裡的勾兌酒還給侍從,沈琰跟在小孩身後,蜿蜒着上了一段極盡繁華的旋轉樓梯,到達了空曠得無人問津的二樓。
上了樓梯後,保镖們也停在了樓梯口,不再向前靠近一步。
二樓層高四米,長走廊,黑柚木的地闆上了蠟,人一走上去,地闆就變得吱吱呀呀。
整體布局呈環狀,其間被分割成了數個大大小小的房間,每間房門禁閉,門外也都守着一名手持器械的保安,像是随時嚴陣以待。
見着陣仗,沈琰心裡的鈴铛也叮鈴着響了一瞬。他環顧了一下四周,好奇地問:“房間裡是什麼?是溫總的那些古玩嗎?”
那小孩滿不在意地撇了眼沈琰,警告:“不要多問,也不要多看,記得管好你的眼睛和嘴巴。”
這是被一個小屁孩教訓了嗎?
沈琰奈着性子,皮笑肉不笑回:“明白的。”
那小孩帶着沈琰停在二樓最裡層的一扇門前,自己敲了敲門先進去,把沈琰留在了門外。
在等待的空隙,沈琰左右觀察了下四周,估算了下樓層高度,視線鎖定了幾個通風口和幾扇玻璃窗。
過了大概5分鐘,小孩從門背後出來,對沈琰說:“我舅舅路上堵車了,現在還沒到。”
“裡面是他的特助,賈特助,你可以先和他聊。”
客人都到了,主人哪有遲到的道理,看來,這場晚宴不一般。
沈琰笑着道謝,準備将計就計先去房間裡面看看,隻是他的右手剛握上門把手,他的左手手臂就被人一把拽上。
身高隻到沈琰胸口的少年,抿着唇像是掙紮了良久,他掀起眼皮,一雙暗綠色瞳仁在燈光下熠熠生輝,他沈琰問:“那個,他叫什麼名字。”
說得不清不楚,沈琰偏頭疑惑了一陣,随後反應了過來。他心裡記恨着被人教訓過,于是也回:“他啊,叫橙子。”
說完拂開他的手,推開了包間的門。
房間大概一間教室大小,家具設施一應俱全。昏暗的房間裡,隻亮着一盞微弱的台燈。
進口處橫擺着一條沙發,沙發上坐着個背對着入口處的人,看不清長相。
沈琰曲指敲了敲門,禮貌說:“賈特助你好。”
得虧兔子優越的聽力,沈琰聽到坐沙發上的人像是輕笑了一聲。皺眉走進屋内,沈琰一邊将門輕聲帶上,一邊僞裝好心詢問:“賈特助怎麼不開大燈?台燈傷眼。”
走近了,沈琰看見,即使是昏暗環境也戴着面具的賈特助,拿起桌上兩隻倒扣的水杯,提起水壺到了兩杯七分滿的水。
随着水被擱在茶幾一角,他下巴微揚,示意沈琰坐旁邊的單人沙發。
他說:“沈琰,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