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掐自己。”
消耗大量信息素來回跑的沈琰,下班回家換了身幹淨衣服,頭發吹得半幹不幹,就在沙發上躺起了屍。
于是許嘉推開門進來的時候,正巧撞上臉上蓋着書假寐的他。
聽見開門聲,沈琰也立刻清醒過來。将臉上的書拿開,他撩開眼皮問:“下午和我通話那人。”
“你沒對他做什麼吧?”
許嘉端着杯濃厚的黑咖,豎起手指左右擺了擺:“nonono。”
“我啥也沒做,那個白胡子老頭就自己說了。”
“要不是抓他的時候掙紮得厲害。”
“我都懷疑他一直在等我去抓他。”
沈琰點點頭表示知道,甚至心裡也隐隐贊同,站起身伸了個懶腰,他擡腳往衣帽間走去。
看許嘉跟在自己身後,一臉意味深長地看着自己,一副要徹夜長談,全然沒有要離開的架勢。
沈琰解開手腕的扣子,将衣袖上挽至小臂,如實招供:“我知道你想問什麼。”
“退了。”
許嘉一臉滿意,他放下咖啡雙手“啪啪啪”地鼓起了掌:“讓我們恭喜沈總恢複單身!”
說完,就一臉期待地問:“走,今晚去ktv唱一晚慶祝下。”
沈琰揮揮手,淡淡地說道:“不去。沒興趣。”
許嘉走上前坐到沈琰面前:“怎麼了?看着興緻不高?”
沈琰:“為什麼正好是今天知道的真相?我感覺一切都太過巧合了。”
許嘉皺眉:“有什麼問題嗎?”
“那老頭被關了一天一夜,正好是直到今天才說要坦白真相,他還說隻給你說。我說你不在,他就讓我給你打個電話。”
終于像是後知後覺,許嘉問:“那老頭和你說了什麼?”
聽見許嘉這樣說,沈琰心裡古怪的感覺也越發鮮明,他蹙着眉緩聲說:“四年前那場槍擊,鄧黎明本來不是出任務的人員,他去現場隻是去接機。”
“然後他看見狙擊手在瞄準我,于是就替狙擊手開了槍,他是、他是想替我僞造假死。”
“因為他對自己的槍擊有足夠高的把握。”
一直以來的疑惑得到解答,與設想的情況全然相反的局面,許嘉心裡不是滋味,随後他氣不打一處來地說:“這是在美化犯罪嗎。”
“他貧瘠的腦子就隻能想出這麼愚蠢的辦法嗎?”
“他怎麼不給自己一槍引起騷動,提前終止這場鬧劇呢?”
沈琰懶散地靠上牆壁,手指按上了太陽穴:“你别說了,我頭疼。”
許嘉在心裡将鄧黎明千刀萬剮再浸豬籠後,才悶悶地對沈琰說:“那你别亂想了,工作也别處理了,今天早點休息。”
沈琰扯起嘴角笑笑,應了聲好。
話雖如此,沈琰卻是一閑下來就亂想的性格,于是這晚,他又忙活到了淩晨才安然躺下,第二日則又是雷打不動地早起趕往IPP聯盟。
———
這天,嫌懶得挪窩了,他破天荒地選擇趴在辦公桌上小憩。睡覺姿勢不太舒服,人也迷迷糊糊地做了個夢。
夢裡有尖銳的尖叫聲,還有慌亂的腳步聲,随後如同平地驚雷的一聲巨響,震得沈琰渾身一抖,立刻清醒。
醒來他就看見,周敬,半月前來IPP求助的那個高等校二年級的學生,衣衫不整,頂着一顆濕漉漉的頭,細軟的黑色發絲上隐約可見些許沒沖散的白色泡沫,他正猩紅着眼,張牙舞爪地朝自己揮動雙拳。
他的腰上被一雙手緊緊禁锢,這才讓他沒法撒潑似地把雙腳也揮向自己。即使這樣,他的雙腳仍是離開地闆,撲騰地踹向半空。
他的嘴被另一隻手死死捂住,這讓他沒發出更大聲響,但他的喉管似是發出了嗚嗚咽咽的聲響,似是申冤,似是控訴。
沈琰觀察幾秒周敬的狀态後,他對攔他的兩名秘書處的盟友說道:“放開他。”
“你們去醫務部看看自己有沒有受傷。”
“出去把門帶上。”
聽完,兩位盟友猶豫地放了手,轉身離開,小心将門合上。
得到大赦的周靜,發狂似地跑到沈琰面前站定。他雙手撐在沈琰的桌上,上半身向前伸長,将每句每字的發音撐到飽滿,口型擴大到幾乎誇張的地步,他張開森森白牙邪笑着說:“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他又來了!”
“他又跟來了!”
配合他臉上的舊疤,他可怖臉上更是露出猙獰的表情。
他雙手捂上腦袋,模仿揉搓頭發的動作,他睜大眼睛,入魔一樣地說:“就在剛剛,洗頭發的時候。”
“頭頂淋下溫暖的紅色的雨。”
“綿密的血泡在我指尖擠壓破滅。”
“黑色的下水道鑽出細長的發絲,他們順着我的手向上爬,纏上我的脖子。”
“就像這樣。”
說着,他雙手掐上自己的頸脖,手指收攏,手背用力到青筋挑起,他的臉因為極度缺氧,變成了菜青色。
“……要殺……殺死我。”
安坐着的沈琰不動如山,他的腦袋被一手手心托着側臉,臉上的表情帶着看戲才有的悠然自得和戲外人該有的置之度外。
他翻轉擱在桌上的另一隻手,手心翻轉。
随後,一截碧綠色的藤蔓從他手心快速飛出,接着又在半空旁逸斜出一支新生的藤蔓,兩條藤蔓分别纏繞上了周敬的左右手手腕。
沈琰指尖微動。
周敬掐脖自殺的手被迫分開,他的左右手也像是突然被卸了力,被結實的藤蔓懸挂着,兩隻手掌跟着無力地垂下。
他膝蓋懸挂在半空中,小腿以下則是不自然地攤在地闆上,就像是一位被官差提出來、等待審問的罪人。
藤條上的尖刺進入肌理,瘋狂地汲取養分。
周敬迷茫地向左向右去看拎着自己的東西,随後淚腺失禁,眼淚狂飙,啜泣着開始“鳴冤”。
“嗚、對……對不起、對不起。”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剛剛幹了什麼,對不起。”
沈琰坐直背脊,托着腦袋的手移到下巴,他摩挲下巴思量片刻,回:“沒關系,這點小打小鬧傷不了我。”
等周敬眼淚流幹,人也像是哭累了,沈琰才是降尊纡貴?地開了口:“首先,心理報告說你沒有生病,是吧。”
周敬點點頭,應了聲是。
于是沈琰也再次問道:“對你剛剛做的事還有印象嗎?”
沈琰桌角有一杯透明玻璃裝的飲料,看到周敬迷茫地搖頭,沈琰端起水杯問:“什麼顔色?”
周敬像是遲疑一瞬,最後他驅散眼睛裡的猶豫,看着沈琰堅定回:“白色!”
聽完,沈琰将水送入口中淺嘗了一口,接着,像是回味一樣,他咂巴了下嘴唇上的飲料殘留,他看着周敬笑着回:“不對哦,是胡蘿蔔汁。”
下一秒,根系連接在沈琰手心的藤蔓驟然收緊,利刺刺入周敬的手腕,周敬疼得立刻叫了出來。
“啊!你、你、你什麼意思?”
沈琰:“裝神弄鬼的小把戲騙騙學生就夠了,還想來騙我,真是搞笑,說吧,你究竟是什麼人。”
“周敬”臉上露出驚恐:“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沈琰冷哼一聲,“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哈。”随後利落加大了藤蔓吸血的阈值。
不一會兒,藤蔓喝飽了養料,毫不掩飾地打出了一聲飽嗝,藤蔓上幾朵血紅色的花兒也随之挂了出來。
接着,沈琰聽見對面的人臉色蒼白地說:“我啊,我就是周敬,17歲,一名聯邦高等校二年級的學生。”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于是沈琰也貼心地換了問法:“難道是我問得還不夠清楚?我問的是附在周敬身上的你,是誰。”
隐忍的怒氣得到釋放,沈琰倏地躍遷到“周敬”面前,一把捏上他的脖子:“就這麼聽不懂人話嗎?”
被捏住脆弱大動脈的“周敬”,一張臉漲成豬肝色,眼睛上翻着露出魚眼白,雙手掰沈琰手的力氣也越逐漸減弱。就算如此,他也仍是閉緊了嘴,不見一絲一毫要坦白的架勢。
突然,有人破門而入,許嘉表情木愣地看着沈琰,随後擡手指向被掐着脖子的“周敬”,震驚着問:“怎麼回事?”
沈琰見這人像是甯死不屈也不打算開頭,于是倏地松了手。
肺部吸入新鮮空氣得以運作,“周敬”發出幾聲“咳咳咳”的劇烈嗆咳,而後如夢初醒,但又由于失血過多,人還沒徹底清醒,就又煞白着臉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