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沈琰相信自己的直覺,這兩人必定是同一人。
廣播室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有老師正快速往這邊趕。
手機震動着,是在保安室查看監控的陸昭,他給沈琰發過來了一串數字加兩個簡短的漢字:
【土狗兒子:5、10、11、16、20。猜的】
門外響起“砰砰砰”聲,門外的老師拍打着門闆喊:“老李,你在搞什麼幺蛾子。”
“怎麼不回答,又睡着了嗎?”
無人回應,因為沈琰正忙着回消息。沈琰想了想,敲鍵盤回:
【AAA胡蘿蔔批發:理由。】
【土狗兒子:因為家長開始前,這些班級門口,都有行為可疑的人在教室後門,貓着腰往教室裡面看。】
言盡于此,沈琰也明白了陸昭的思路,估計就是瞄準了家校信息差,隻要看到哪個位置是空着,就可以進去充當一下家長。
隻是不知道,明明有自家兒子在校的襄平,為什麼還要選擇翻牆進校園。
下一句話還沒發出,門闆傳來□□堅實撞擊木闆的聲音,脆弱的木闆像是不堪重負。
沈琰起身走向門口,一手打字回複着陸昭,一手扯開了大門。
【AAA胡蘿蔔批發:去操場。】
門外的老師見着屋内的沈琰,氣勢焉巴下去,他推推鼻梁上的鏡框問:“你是誰?”
語氣還算禮貌。
沈琰亮出自己在IPP的電子證件照,而後展示出了襄垣發給自己的一些照片、以及襄平和神秘組織的聊天記錄。
沈琰:“事發突然,我也正想去找貴校負責人。”
幾分鐘後,聞訊趕到廣播室頭發花白了大半的校長,瞧着精神面貌尚佳,聽說有人想趁成人禮打學生們的主意,他腳步一個虛晃,被旁邊的老師及時攙扶住,掏出手絹擦擦額角的冷汗,站穩腳步後,他六神無主地問沈琰怎麼辦。
沈琰:“我們盡量避免人員傷亡,當然,如果出現意外,我們也會盡量将損失降到最低。”
———
下午3;42,高三年級5班,距離廣播裡沈琰說的進行課程展示,僅過去10分鐘。
站在三尺講台上的老師腳步虛浮,後背冷汗直流,她是5班的班主任兼化學老師,這是她任教的第一年。
如果說面對的是那群熟悉的皮猴,她定會覺得得心應手,但偏偏這是一群老大不小、年紀快要趕上她父母的學生,他們不玩手機、不搗亂,隻一雙死魚眼一樣的眼睛直鈎鈎地看着你,沒有求知欲、沒有探索欲,也不參與任何互動和發言,一股班味直沖她的腦門,她越講課越覺得汗流浃背。
說是課程展示,擔心這群家長聽不懂,所以她選擇了課程大綱中最簡單的部分來講。
從未上過如此死氣沉沉的課,她隻能自顧自地講授完知識點。
看了看手機時間,距離廣播說的40分鐘,一半都還沒到。頭皮發麻着,她說話的聲音都顫抖了起來。
手上的粉筆斷掉,她轉身去講桌上拾取新的粉筆頭,手指意外碰到了多媒體電腦的鼠标。
靈光一閃而過,她手心握上鼠标,點開了自己U盤裡保存的“鎂燃燒焰色反應”的視頻……
視頻點開,她将教室内的白燈拍暗,幾位家長瑩白色的手機亮光在黑夜裡突兀一瞬,于是大家懂事地将手機扣在了桌面上,開始認真看視頻。
座無虛席的教室裡,家長們聽話得像是花園寶寶。
在5班班主任的小視頻将要重複播放第三遍的時候,廣播裡響起了沈琰的聲音:“各位家長你好。這是本次成人禮特殊的一個環節。相信隻是40分鐘的冷闆凳,大家都已經要坐立不安了吧?”
“但是很難想象,我們的孩子卻需要在這樣的壞境裡坐滿十二年。”
“有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的,但也有說萬般皆下品 ,唯有讀書高的。有說笨鳥先飛,但也有說槍打出頭鳥的。有說術業有專攻的,但也有說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
“有的還時常喜歡說,我都是為了你好。”
“不知道這個,有的,也有的,會不會是在座的大家。”
長時間的沉默後,沈琰說:”所以,本次成人禮,也就是高三年級的百日誓師大會,與其說是為學生們加油打氣,倒不如說是告訴我們的孩子:外界對你抱有期待,但也并沒有太多,請你不要有太多壓力,全力以赴,無論結果如何,我們隻管笑看未來。”
說完,一棟爆發出了潮水般的掌聲,更有掌聲來自教室外的學生。
40分鐘的課程展示完畢,混迹家長群中的5名可疑人員,皆是沒有表現出可疑迹象,一副沉住氣的好脾氣樣。
于是,心一橫,沈琰抓着話筒又說:“40分鐘課程展示結束,現在請各位家長,按照班主任的引導,有序前往操場集合,謝謝配合。”
按照指引,沈琰讓每個班級的家長,排隊有序走出教學樓,将風險降到最低,然後照着的陸昭縮小參看目标,密切監控高三五個可疑的班級。
其餘高一、高二年級的家長,以及高三年級其餘排除懷疑的家長,則是已經在40分鐘的課程展示時間裡,被教務處老師安排着,逐一遣返回了家。
所以最後接到信息指示,到達操場的班級,也隻有陸昭在聊天界面裡提到的5個班級。
有家長問起,怎麼隻有這麼點人,沈琰就統一口徑:“分批次進行,不急。”
——
下午4;20,橘紅色的雲層攏着聯邦高等校上方的天,一陣微涼的晚風吹過,衣衫搖曳,樹葉飒飒作響。
位于學校東北角的足球場,5個班級的家長排着整齊的隊伍,整齊劃一的面向升旗台的方向站着。
能容納下整個年級的足球場觀衆席,此刻1/4的座位,坐滿了一些不明所以,前來觀看的學生。
整個綠茵足球場,顯得空落落的。
不遠處的屋頂,居民樓的臨校房間,IPP行動組的狙擊手,正魚貫進入指定位置。
觀衆席與足球場進出口不一樣,此刻操場上隻有5個班級,大約200來人,若是能出現細微騷動,IPP行動組的人就能立刻将人就地解決,像上次機場聯邦警署處置社會反動人員一樣。
隻是,這次狙擊手的槍裡,放置的是鎮靜劑。
第一次學生坐着,家長站着的百日誓師,家長震驚,學生也震驚,但更多的是狂喜。
他們看到家長入場後,興奮地從座位站起,興高采烈地拉着小夥伴,指着人群中的誰誰誰,說:“看,那是我爸。”
一如從小到大的家長會上,家長們會激動地說:“看,那是我家孩子。”
匆匆趕來的陸昭,則在觀衆席忙着勸說大家趕快離開,時不待人,能勸一個是一個。
站着主席台上,迎面的風吹得沈琰微微眯起了眼,他雙手抱臂站着一旁,一臉姿态從容,仔細俯視下台下像素大小的黑點。
良久,他擡手捋捋遮擋視線的發絲,另一隻手擡起,變戲法似地,拿出了一隻大喇叭。當然,大喇叭也是他在廣播室薅的羊毛。
沈琰舉着大喇叭:“抱歉耽誤各位時間了,話不多說,我們直接進行最後一項儀式。”
說着,慷慨激昂的BGM燃起,替換掉了原本溫情得要潸然淚下的BGM,這是坐在主席台背後的許嘉,一手拿手機,一手拿話筒操作而成。
許嘉在送襄垣回到教室後,去了趟醫務室,詢問了下在花園暈倒的那名學生,确實如沈琰猜測的,他在後花園遇上翻牆而進的校外人員,兩眼一黑就被敲暈了。
觀察主席台旁邊,被鼓風機吹得呼呼作響、鼓囊囊的雙龍戲珠,沈琰恍惚地想:這個門抱過我。
“龍門”一左一右,各自站了名IPP的成員,他們拿着一枚檢測器,像過地鐵安檢一樣,誰路過測誰。
沈琰和校長一齊坐在主席台的C位,他一邊和校長侃侃而談,一邊仔細留心“龍門”那邊。
觀察到人群中有幾人在連連後退,默默地在往人群尾巴趕去,後退的幅度不像是謙讓,更像是近視眼害怕蒙眼測視力一樣,唯恐避之不及。
沈琰看到後,擡手止住校長還要說的,說了句失陪,走下主席台,混迹到了人群中。
走到一名看似可疑的家長身邊,沈琰拍拍她的肩:“這位家長,怎麼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