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解結界的鄧黎明,進入聯邦高等校就焦急尋找了起來,期間見着賈蓮和長孫孫兩人在幹壞事:一人往路人身上貼疊紙,一人用泡泡做的麻袋收集疊紙。
他擋在兩人面前,與追上來的許嘉一遠一近的配合,這才将兩人都铐上了手铐。
許嘉左右手一邊揪着一個衣領,毫不憐香惜玉地将賈蓮兩人拽着走。
轉身見鄧黎明無頭蒼蠅似地在找人,許嘉好心提醒:“我走的時候,他在足球場。結界碎掉的時候,他沒事。”
言盡于此,許嘉拎着賈蓮兩人,往校外的IPP大部隊走出。
雖說有了提醒,鄧黎明去足球場查看一番後,仍是無功而返。倒是夜幕降臨的時候,他靈敏的耳朵,捕捉到了一陣慘叫,從實驗樓附近發出。
快步趕去的他,正好見到了将蝴蝶刃扔掉,連連後退幾步的沈琰,是那個他日思夜想,半月沒見過面的人。
面前的人,以往及腰的白金色長發永遠垂順、透着光澤,從未像現在這樣,發絲淩亂,發尾髒污。
甚至,他向來鐘愛的歐式貴族風白襯衣,此刻也遍布刀刃劃痕,精緻的布料被禍害得不成樣子。透過刀刃劃痕,能隐隐看見白皙皮膚上滲血的傷口。
以往的沈琰都是光鮮亮麗,高傲得不可一世,但,狼狽、可憐、孤立無援的沈琰,這是鄧黎明第一次見到。
見沈琰下垂着眼睑,盡數收斂好了眼底情緒,鄧黎明腦裡也跟着千回百轉起來。
他覺得,現在的沈琰肯定正在腦中構思如何向自己解釋,無措極了。
也肯定在擔心自己會誤會了他,委屈極了。
甚至,鄧黎明已經腦補出,沈琰永遠高傲地豎在頭頂的虛拟兔耳朵,此刻正軟趴趴地垂在後腦勺,可憐極了。
——
轉身見着鄧黎明的沈琰,也同樣震驚。
IPP聯盟沒有執法權,也是又争又搶費了好番功夫,這才弄到手了調查權,所以這也意味着,沈琰現在所做的一切,都在說,他是一個殺人犯。
并且人證物證俱全,被一名警務人員當場抓包的那種。
有了上次被請去警務總局談話的經曆,所以沈琰也在心裡想:是不是又要铐我走?
沈琰下垂着眼睑,等眼底的血色褪去,血色籠罩的世界變回原本的色彩,沈琰擡腳向鄧黎明走去。
隻不過,不是面對面,而是平行線,快要擦肩而過的時候,兩人中間隔了兩三米。
沈琰在心裡想:“要是不抓我,那我可就要逃了。”
這樣想着,沈琰也加快步子,走得心安理得。
意外,沈琰右手手腕被人一把拽上,鄧黎明一個用力,沈琰直直跌進了鄧黎明的懷裡。
撲面而來的,是熟悉的高匹配度安撫信息素,也是腺體喜歡得瘋狂叫嚣的白水味信息素。
傷口的疼痛,像是遲來的矯情,輪番轟炸,一哄而上,啃咬沈琰僅存的理智,想要沈琰替他們,将痛楚宣之于口。
沈琰靜默一瞬,腦中思考,為什麼每次解藥都能到得如此及時。雖說腦中有點不解,但這并不妨礙他含蓄調整腳步,鼻翼朝鄧黎明的腺體方向更靠近了一點。
量大管夠的高匹配信息素,不要白不要。
擔心碰上沈琰身上暗藏的傷口,鄧黎明的手虛環着沈琰的腰身,薄唇貼在沈琰的耳邊,問:“疼不疼?”
沈琰仰着頭,看天上一彎弦月緩緩躲進雲層,正在走神。驟然聽見鄧黎明的發問,他尾音上揚着,回:“嗯?”
自顧自代入肯定發聲的“嗯”,鄧黎明:“老大,對不起,我知道錯了,你再給我個機會好不好?”
三階異能的全能加持狀态早已結束,沈琰腺體處的傷口最為嚴重,幾乎深可見骨,再強撐着,沈琰覺得自己保不齊又會流血過多,在鄧黎明面前暈過去。
沈琰伸手推開鄧黎明,臉色蒼白着答不出話,他現在隻想趕快給叫個救護車。
于是,他掙脫開鄧黎明的懷抱,向校外走去,而且他轉身腳步虛浮地走了幾步,像是意識到了什麼。
千鈞一發之際,他孩子想不能臉着地,不然會摔得頭破血流,所以頭腦一熱,他又搖搖晃晃地轉過了身。
接着,他眼睛一閉,一頭紮進鄧黎明的懷裡。徹底陷入昏迷前,他還在想:真是廢物。
将沈琰摟了個滿懷,鄧黎明手忙腳亂地将人一把抱起,口頭雖然訓着:“你說你,都這時候了,還逞什麼強。”
但腳步不停,他抱着沈琰向醫院飛奔而去。
所以他也沒注意到,背後黑色的夜幕被撕開一道口子,類似沈琰使用【四維躍遷】時出現的銀河系光圈。
口子裡伸出一隻手臂,手臂拽上溫聿的衣領,大力一扯就把人拽進了黑洞。以至于,僅幾分鐘時間的間隔,聞訊趕來逮捕溫聿的警署,撲了個空。
鄧黎明将沈琰就近送往公立醫院,在沈琰被推往手術室的路上,他雙手緊握沈琰冰冷的手,不知道沈琰的傷勢具體如何,但鄧黎明已經幻視這是生離死别。
他量大管夠地釋放自己的安撫信息素,他跟随着擔架到達手術室外,被兩扇合頁門擋住。
三階alpha的信息素威壓感強烈,主治醫生擔心自己手術時會手抖,所以即使鄧黎明再三保證,自己是沈琰的alpha,他的信息素對沈琰有用,醫生也仍是嚴防死守着,不給鄧黎明進。
手術室門外紅燈長亮,鄧黎明坐在手術室外的鐵皮椅子上,雙手支着頭,默默祈禱。
手術室的大門打開,走出一位穿着手術費戴着口罩的醫生,他問:“直系親屬在哪?”
“需要簽署病危通知書。”
abo世界裡,腺體的重要程度不亞于第二顆心髒,腺體重傷,等同于宣告殘廢,更何況沈琰還擁有三階分化的異能,不僅擔心沈琰醒來會承受不住打擊,鄧黎明也懊悔,為什麼自己就不能早點到。
他顫抖手指拿起筆,心裡的苦澀随着筆劃,越寫越濃,最後彙成他的名。
簽好了病危通知書,醫生轉身回到手術室,鄧黎明頹然跌坐回冰冷的鐵皮椅。
下午押送襄平回警務總局的路上,鄧黎明也沒閑着,他半是審問辦是威脅了地和襄平聊了一路 。
他先是誇大其詞說,“你可能被判為同謀,極大可能會吃牢飯。”回想起襄垣不認親爹的态度,他又惋惜說,“估計你後半輩子都交代在裡面了,沒人管,沒人問。”
果不其然,酒囊飯袋的尋常市儈,有了小恩小惠就會勇往直前,但隻要稍一吓唬,就會不打自招。
于是,襄平哆嗦着一五一十坦白,壓箱底的東西都掏了出來,敞亮。
襄平坦白的内容裡,包括他自己分到的任務——在固定時間地點,去高等校後花園的牆角埋上一瓶泡泡水。
由于家長會遲到需要在保安處登記,所以襄平被要求自己翻牆進入校園。哪成想,這一翻,就正好被逮個正着。
坦白的東西裡,也包括他了解到的任務指标——保底抓住200名學生,優先考慮腺體已分化,具有異能的學生。
雖說隻是捕風捉影的消息,但鄧黎明當機立斷,聯系人員展開了部署。
隔了半小時,鄧黎明重新回到高等校門口,見着籠罩着學校的彩色泡泡,他的眼珠子隻差驚出眼眶。
周圍圍了一圈無關人員,他們手指戳戳點點軟軟的、極具彈性的泡泡,甚至還在好奇。
想到一群人和一個沈琰都被困在學校裡,鄧黎明隻覺得火燒眉毛,時不待人,隻是扯着嗓子指揮兩小時,他的口裡就燒起一個口腔潰瘍。
廢了好大番功夫破解的結界,又遇上重傷的沈琰,和不翼而飛的溫聿。僅這一日,鄧黎明的心境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甚至覺得自己憑空滄桑了十年。
安靜的走廊響起踢踢踏踏的腳步聲,鄧黎明擡頭看去,是許嘉和邱裟等IPP一行人匆匆趕來。
鄧黎明将頭重新埋回手心,随後他擡起一隻手指了指手術室,嘶啞着嗓音說:“傷的腺體,我簽的病危通知書。”
原以為許嘉還會質問一句“你用什麼身份簽病危通知書”,結果鄧黎明眼睛好奇從臂彎瞥出,看見許嘉隻認真看着禁閉的手術室,一言不發,同行的邱裟亦是。
一群人等在手術室外期間,鄧黎明走到樓梯間,遠程處理起了聯邦高等校遇襲的後續情況。其中包括對失蹤學生家長的安撫,也包括對失蹤學生的統計……
過了半小時,最新統計消息顯示,失蹤學生123人,高三年級學生占大半,以及,他打不通陸昭的電話……
鄧黎明愁得,一把摘下鴨舌帽,狠狠薅了幾把自己的頭發。他的身體随着牆角下滑,而後,毫不在意形象地,大馬金刀地攤坐在了地上。
他掏出一包蹂躏得褶皺的煙盒,抽出一根,不甚熟練地給自己點上,猩紅的火星在黑夜裡明明滅滅,鄧黎明被嗆了一口,無師自通地熟悉尼古丁的味道後,他從胸腔發出一聲長長喟歎。
隔壁刑偵組的老煙槍們常說,香煙是精神撫/慰劑,之前的鄧黎明也深以為,并熱衷随身攜帶。隻不過和沈琰在一起後,聽他說過一次煙味難聞後,他随身攜帶的煙就全用來請人吃了,時隔五年,也難得再次嘗上了一口。
一盒香煙見了底,過道吸煙點的垃圾桶盛滿了黃色的煙屁股。有人拉開過道的大門,大喊了一聲:“手術結束了。”
鄧黎明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塵屑,揮揮身上的煙味,向手術室飛奔而去。
走廊上,沈琰躺在一張擔架床上,他身上穿着水藍色的條紋病服,寬大領口漏出一段修長的頸脖,頸上纏繞着一層厚厚的繃帶,他閉着眼,臉色蒼白得接近薄紙。
現在,他正被醫護人員推着送往重診監護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