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岩仿佛想起什麼恐懼的事,整個身體都在微微顫抖。
王瑛握住他的手,心裡已經猜到幾分。
那日他們排着隊去報名,剛巧陳青岩排在最後一位,前面的人檢查完考籃依次入場,到了他這負責檢查的衙役突然将他扣住。
搜查考籃時竟然在他毛筆的竹管中間抽出一張紙,上面用米粒大小的字抄錄了四書……
陳青岩瞪大雙眸宛如晴天霹靂,怎麼解釋都沒人相信,最後被取消了考試資格,從此再不能參加科舉。
那天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考場走出來的,感覺整個人生都灰暗了,回到家後大病了一場,身心上的雙重打擊讓他一病不起,好幾次差點尋了短見。
“那張紙是姓張的放進去的?”
“應該吧,畢竟那段時間除了他沒人能接觸到我的筆墨紙硯。”
王瑛看着面容消瘦的少年心裡不是滋味,大好的前程被歹人害沒了,難怪他會病成這樣。
“這件事你娘知道嗎?”
陳青岩搖搖頭,“我誰都沒說過,就連陳伯都不知道,大家以為我是因為沒考中才這變成這樣的。”
原以為這件事難以啟齒,沒想到如今這麼輕松的說了出來,壓在心底的那塊石頭也在不知不覺中悄悄挪開。
“你後來沒找那個姓張的問問?”
陳青岩苦笑道:“問他也不會承認,何必再去自讨沒趣。”
“沒關系,考不了科舉咱們就幹别的,你不說想開私塾嗎?到時我幫你找地方,若是能教出幾個舉人也不錯。”
“好……”
黑暗中的沉默讓氣氛變得有限暧昧,陳青岩猛地抽回手,“時辰不早了,快睡吧。”
“嗯。”
*
轉眼夏天就要過去了。
七月立了秋,白日裡雖然依舊炎熱,但早晚涼爽許多。
這幾日陳青岩的身體恢複的不錯,已經能扶着床自己下地了,就是腿上沒勁兒走幾步路就得坐下休息。
長期躺在床上肌肉都萎縮了,要想像正常人一樣走路跑跳,至少還得鍛煉幾個月。
李氏看着兒子振作起來,心裡别提多高興,愛屋及烏對王瑛喜歡的不得了。
唯有王瑛焦頭爛額,因為家裡的錢快花光了!
距離上次盤庫房僅僅過去十餘日,這六貫錢花的就隻剩幾百文,王瑛看着賬本腦袋就疼。
都說不當家不知柴米貴,自從李氏将掌家權交給他後便什麼都不管了,每日除了看書繡花,就是跟相熟的幾位夫人去佛寺禮佛,每次去還要捐點香火錢。
今早吃完早飯,王瑛忍不住開口道:“娘,您前日從賬上支了兩貫錢做什麼了?”
李氏像犯了錯的小孩,揪着帕子吞吞吐吐道:“去,去佛寺捐了香火……”
“一次捐了兩貫?”
旁邊的田媽媽一聽頓時不高興了,“兩貫怎麼了?這錢又不是花你的,再說哪有晚輩數落長輩的?鄉下的哥兒一點教養都沒有!”
“田媽媽,你别這麼說……”
王瑛把手裡的賬本往桌子上一拍,“您老倒是挺有能耐,要不你來掌家,看看能不能養活這一家老小!”
田媽媽一哽,撇撇嘴道:“夫人讓你管家是看得起你,你沒那金剛鑽就别攬瓷器活。”
“田媽媽,你住口!”李氏動了怒,她這人平日最是好脾氣,還從來沒發這麼大的火。
田媽媽也吓了一跳,“我這不是為了您好麼……”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可是瑛兒管家是我允許的,他自然有權利過問。”
王瑛道:“我不是反對您去禮佛誦經,可如今家裡的情況你也知道,青岩吃藥得花銀子,青松念書也得花錢,還有一家子吃喝拉撒哪裡不用錢?地裡的錢還要過段時間才能送過來,家裡快揭不開鍋了。”
“我,我那有嫁妝,不如先拿去用……”
“嫁妝早晚也有花完的一天,您不為青芸考慮嗎?難道将來她成親的時候空着手嫁過去?”
李氏這才後知後覺自己捐錢确實不妥,過去大手大腳慣了,由奢入儉難。
“以後我不去佛寺了,田媽媽把能推的帖子都推了吧。”
“夫人!”
古代女子本就為難,王瑛不願剝奪她這點愛好,“您要是願意拜佛,不如請一尊小像供奉在家裡,也可以邀請其他夫人來家中禮佛念經。”一捆香才十文錢,就算天天燒一年也花不了多少錢。
李氏眼睛亮起來,“你說的對,過幾日我便上山請尊菩薩小像回來供奉!”
沒人注意,站在角落裡的田媽媽眼神像淬了毒,惡狠狠的瞪着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