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潮愣在原地,好半晌沒回過神來。他怎麼也沒想到林嶼在意的竟然是座位的事。
可他分明記得自己當時準備選林嶼做同桌時,林嶼的眼神是逃避的,閃躲的,難道是他意會錯了?
陳潮陷入了無盡的困惑中。他下意識想再去敲門,找林嶼問清楚,但走廊的聲控燈卻在這時突然熄滅。
陳潮整個人隐沒在黑暗中,連同他那顆浮動的心也漸漸沉寂下來。
冥冥中,好像就連這燈也在無聲勸阻他。
樓下林世澤綱從浴室出來,聽到動靜,趕緊趿拉着拖鞋跑到客廳:“怎麼了這是?你倆剛是在吵架嗎?”
陳潮趕忙撤回手,回道:“沒呢叔,我們聊天呢。”
他一說話,聲控燈再次亮起,昏黃的燈光暈照着他局促慌亂的神情。
他實在不懂怎麼扯謊,編了這麼個蹩腳的回答。
林世澤自然也不信:“聊天吼這麼大聲?還摔門?”沒等陳潮解釋,隻聽他又問:“你倆今天在學校處的,是不是不太好?”
他話說的有些猶疑,仿佛在思量當不當問。
陳潮下意識朝林嶼的房間看去,好像很怕這話傳到他耳朵裡似的,忙說:“沒,我們處得很好。”
林世澤以為他在幫林嶼說話,怕他委屈自己,于是湊近道:“潮兒,小魚兒脾氣是有點怪,但他心是好的,絕沒什麼壞心眼。”
他頓了頓,又說:“他要說了什麼讓你不太高興的話,做了什麼讓你不太高興的事,你做哥哥的讓着他點,别太往心裡去。”
陳潮一聽這話,趕緊否認:“叔,真沒有。”
林世澤也不知信沒信,平靜地說:“沒有就最好。早點睡,明天還要上學呢——對了,我明天早上有個會要開。”
陳潮趕緊說:“明天早餐我來做。”
林世澤沒有推辭:“那就辛苦你了。”随即便踩着拖鞋回了房間。
陳潮目光重新回到眼前的這扇門上。
靜默良久,久到他以為聲控燈下一秒就要熄了,而他也該回房間去了時,那燈卻一直亮着,且遲遲不見有其他動靜。
陳潮内心仿佛受到了某種力量的鼓舞,想了想,終是再次敲響了林嶼的房門:“我知道你沒睡,能聊聊嗎?”
這次,他語氣鎮定了許多。
林嶼意外地沒有拒絕。
房間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接着是拖鞋啪嗒啪嗒走近的聲音。門突然開了一道縫,林嶼露出半個身子,低聲說:“進來吧。”
陳潮頓了頓,側身從那縫隙中進了門。
像怕人知道似的,他動作顯得格外輕盈,但進門的那一刹,林嶼明顯感覺到他結實的身體如山一般壓過來。
也嗅到了他身上如潮水般的、熟悉的氣息。
從住進林家到現在,陳潮還是第一次進林嶼的房間。
盡管兩人房間相隔不過三五步的距離,但陳潮心裡還是充滿了忐忑,夾雜些不着痕迹的期待,仿佛少女愛麗絲初入奇幻仙境一般。
陳潮顯然也不希望自己的行為讓林嶼感到冒犯,所以他極力克制着沒讓自己的目光東遊西蕩。
林嶼拿了椅子讓他坐,自己則坐在床邊。
留意到剛剛被他抱在懷裡的阿貝貝此刻也正在床上躺着,林嶼信手就将邊上的空調被往它身上一蓋,須臾,它就消失在了視線之中。
陳潮看着他,直截了當地說:“我以為,你不想跟我坐一塊。”
林嶼目光也不躲閃,故作淡定:“其實坐不坐到一塊都無所謂,你跟誰坐都是你的自由。”
陳潮心說你剛剛不是這樣說的啊。
他打量着林嶼,試圖看穿他情緒的破綻:“但你剛剛生氣了。”
林嶼輕聲說:“我沒生氣。”
陳潮看着他眼睛:“你生氣了,氣我跟蔣弋坐一塊。”
林嶼又重複:“我沒生氣。”
陳潮仍舊看着他,心說:可你就是生氣了,還摔門了。林叔叔在樓下都聽到了。但他不敢說,他怕林嶼聽了這話趕他出去。
于是,他改口說:“好吧,你沒生氣。”
林嶼還在堅持:“我就是沒生氣。”
“我知道。”陳潮不打算跟他在這上面糾結,話題一轉,說,“我明天跟蔣弋說一聲,不跟他坐了,坐你那兒去。”
林嶼一聽,頓了頓:“不行。”
陳潮說:“你不是不生氣了嗎?”
林嶼手指不由得緊抓着被子,指關節都泛出了輕微的紅色,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他堅定地說:“我覺得,我們現在這樣就挺好。”
陳潮楞楞地“啊”了聲,沒太明白他的意思。
林嶼看着他:“我是說,學校現在也沒人知道我們之間的關系,我想維持這種現狀。”
聞言,陳潮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身子往前傾了傾,輕聲問:“什麼叫……維持現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