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潮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第一次跟林嶼來圖書館,就能被他碰上。
好在蔣弋這人一貫的神經大條,并未發現什麼端倪,否則自己好不容易推心置腹跟林嶼拉近的關系,又要黃在他手上。
回去的時候,陳潮還有些惴惴不安。
為防蔣弋殺個回馬槍,倆人又轉戰至圖書館二樓。
相對一樓來說,二樓更為安靜隐蔽。
直到傍晚六點,倆人才收拾東西離開。
出館時,天邊的雲霞都染成了橘紅色。
陳潮自在地伸了個大懶腰,打着哈欠問:“明天還來嗎?”
林嶼也累極了,揉了揉酸脹的後頸:“不了吧,我原以為你是真有問題要問我,才答應你來的。現在你沒問題了,我們還跑這麼老遠幹嘛?”
他說着,又看向陳潮:“而且連續出來兩天,我爸肯定起疑,到時候又是一通問,你不嫌煩?”
陳潮心說:煩倒不煩,就怕應付不來。
期待落空,陳潮情緒難掩的失落,幹巴巴地說:“行吧——”但緊接着,他語氣又揚起來,“那加個微信?”
林嶼沒反應過來,愣着看他。
陳潮試着解釋:“我中午買完東西本來想拍照發你确認的,才發現我們連微信都沒加。而且……”他委屈道,“我每次找你都發的短信,太麻煩了。”
“行。”林嶼想了想,從兜裡掏出手機。
“我掃你。”陳潮飛速劃開屏幕,“叮”的一聲,提示添加成功。
那瞬間,陳潮感覺心裡仿佛有什麼東西輕輕落地,開出了一朵小花。
林嶼的頭像很簡單——一座被深藍色海水包圍的孤零零的小島。昵稱就是本名,連個标點符号都沒有。
陳潮點開資料時,差點懷疑自己加錯了人。
反觀陳潮的微信,昵稱就一個“潮”字,雖也簡單,卻透着灑脫,頭像是一大片在烈日下翻湧的蘆葦蕩。金黃色的蘆葦被風吹得彎了腰,看起來既肆意又張揚,充滿了生命力。
林嶼盯着那畫面看了很久。
在西塘村生活的那一年裡,他好像還沒看過這麼美的蘆葦蕩。
餘光中,陳潮指尖在屏幕上輕點了幾下,像在打字,林嶼湊近一看,發現他正在修改備注,沒一會兒,“小魚兒”三個字就跳進了視線。
林嶼脫口而出:“我爸給我備注的就是這個。”
聞言,陳潮手指懸在屏幕上方,像被按了暫停鍵:“那我備注什麼好?”
林嶼說:“就名字啊。”
陳潮沒說不好,但表情卻顯得不太樂意。“有了。”他眼睛一亮,手指下滑屏幕,一點,笑着說,“這樣?”
林嶼定睛一看,備注欄裡,“小魚兒”那三個字被删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表情符号——一尾藍白相間的小魚。
林嶼望着那小魚,忽的笑了:“幼稚——那我也來。”随即也點開手機。
很快,陳潮就看着自己的“潮”字變成了一個洶湧的浪潮符号。
“真挺幼稚的。”他說。
“你先幼稚的。”林嶼反駁。
“幼稚是幼稚,”陳潮想到那倆emoji,嘴角抑制不住地笑,“但你别說,還挺搭。”
“快走吧。”林嶼收起手機,輕催他一把,“等會回去晚了。”
公交坐了半小時,到家已經快七點了。
林嶼先進屋,沖正在廚房忙活的林世澤打了聲招呼,随即上了樓,陳潮後進屋,在廚房娴熟地打起了下手。
“今天玩得怎麼樣?”林世澤翻炒着鍋内的青菜,随口問。
“挺開心的。”陳潮笑着說。
林世澤側目看了他一眼,欣慰道:“适應挺快啊,我還擔心你來這兒水土不服呢。”
“謝謝林叔叔肯收留我。”陳潮感激地看着他。
“哪兒的話。”林世澤拍了拍他的背,目光看向二樓,“你要是能跟小魚兒把關系處好,我就更欣慰了。”
陳潮手上的動作蓦地停住,腦海中立刻浮現出備注欄裡那尾小魚,聲音不自覺地柔和起來:“我努力。”
也許是因為複習太累了,倆人吃完飯就各自回房休息了。
洗漱完,陳潮躺在床上,點開林嶼的微信名片,盯着他的頭像看了好一會兒,又點進他朋友圈,卻被“僅三天可見”幾個字拒之門外。
他不信邪,又返回去,來回戳了好幾次,最終隻能認命地對着那條無情的分割線歎氣。
走廊那頭,林嶼坐在書桌邊,正翻閱着一本外國文學名著。突然,手機屏幕亮起,是新朋友——[潮]發來的消息:
「還在複習?」
林嶼盯着那個“浪潮”符号的備注看了好久,拿過手機回複:「沒。」
幾乎是立刻,對話框上方就顯示“對方正在輸入……”
「那你屋燈還亮着?」
林嶼一怔,下意識回過頭:「你在我房間外面?」
「剛出來上了個廁所[無辜.jpg]」
「哦。」林嶼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來,故意停頓了幾秒才回複,「我沒複習,看書呢。」
[潮]:「這麼晚還看書?看的什麼?」
[魚]:「霍亂時期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