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潮先後做了兩張數學競賽真題卷,一張生物試卷,還做了四篇英語閱讀,遇上不理解的李瑤就給他一一講解。
蔣弋一開始慣性躲懶,寫寫停停,最後在陳潮的感染下,居然也超額完成了事先布置的任務。
就連李瑤都忍不住誇他,以後上課要有這個勁頭,不愁學不好。
當然,李瑤遇到困難也會主動像陳潮尋求幫助。
他們仨就像一股繩,一晚上時間,就巧妙地擰在了一塊兒。
第二天一早,林嶼剛起,就看到陳潮一邊刷牙一邊在走廊讀英語。
林嶼打着哈欠,說:“也不用這麼刻苦吧。”
陳潮掏出手機,給他看,一個叫“泉南三劍客!”的群裡,蔣弋六點不到就發了一段英語背誦視頻。
背景裡,天都還沒亮。
林嶼簡直難以置信:“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蔣弋讀書了?”
陳潮笑着說:“他爸說了,隻要下學期他還留在1班,就送他一份夢寐以求的大禮。”
“别是保送名額。”林嶼也跟着笑,“畢竟他最夢寐以求的就是不讀書不考試安安心心考上985。”
“真别說,”陳潮笑得眯起眼,“他爸沒準真有那本事。”
“你要拍嗎?”林嶼倚着門問。
“拍什麼?”陳潮看他。
“拍你聞雞起舞的視頻,”林嶼說,“趁現在天還沒全亮。”
“我就算了。”陳潮擺擺手,“我這英文發音發群裡丢死人,昨天光是讀篇閱讀,李瑤就糾正我十來回,我都不好意思了。”
“不至于吧。”林嶼聽他這麼說,來了興緻,“你說來聽聽。”
“還是算了。”陳潮說,“你早飯還沒吃呢,别等會沒心情了。”說完,像是想到什麼,突然問,“對了,昨天李瑤說,她還叫了你?”
“嗯。”林嶼點點頭,“我沒答應。”
“你幸好沒答應。”陳潮笑了笑,但笑中略帶些苦澀,“你要去了能被蔣弋折騰死,李瑤說她最多撐一周。”
林嶼看着他,沒說話,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兒。
但總歸是不太好的滋味兒。
陳潮洗漱完,讓出浴室,拿了英語書往樓下走,走到一半,林嶼突然叫住他:“你先讀,我等會下來聽聽,沒準能提點拙見。”
他說得很認真,陳潮想插科打诨都插不了,愣了愣,點頭說:“好。”
林世澤一早就出去了,陳潮把早餐做好就坐在餐桌邊讀文,林嶼下樓時正巧看到他啃着吐司,嘴裡念念有詞地說着什麼。
讀到某個音節重音時,他還表演似的拿手在那比劃,林嶼看了直發笑:“怎麼還連讀帶演啊,我都做不到。”
陳潮被他揶揄得不好意思,撓撓頭:“你别開我玩笑了。”
也許是太過自在了,林嶼擡手就掃了掃他頭頂不知道什麼時候立起來的呆毛,自然地坐在他邊上:“讀這段給我聽聽。”
他指着上面一段關于環境保護的短文。
陳潮頓了頓,某一刻腦子竟然宕機了。
“愣着幹什麼?”林嶼說,“還要醞釀情緒?”
“沒。”陳潮擡手壓了壓那根呆毛,清了清嗓,開始朗讀。
他的發音問題确實不小,重音位置不對,元音發得也不飽滿,還有明顯的口音。林嶼聽着聽着,眉頭就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停。”他打斷陳潮,“你把‘environment’這個詞再讀一遍。
陳潮看他一眼,乖乖重複。
“不對。看我口型,”林嶼湊近,兩人的肩膀幾乎要碰到一塊兒:“en-vi-ron-ment,注意ron這部分要連起來。”
他放慢語速示範了一遍。
陳潮的注意力瞬間集中到他嘴唇上。
林嶼的嘴唇輪廓清晰,上唇稍薄,微微揚起,下唇飽滿厚實,很是瑩潤,透着股嫩嫩的粉色。
他跟着林嶼的節奏,緩緩讀了一遍。
“再試一次,”林嶼像個小老師,“加快速度,注意音節的連貫。”
陳潮于是又讀了一遍。
“好多了。”林嶼滿意地點點頭,打趣道,“陳同學果然孺子可教啊。”
被他一誇,陳潮立刻來了精神,眼睛亮亮地看着他:“真的?那小林老師再多教點?”
這聲“小林老師”喊得林嶼頗不适應,甚至有點起雞皮疙瘩。
他輕咳一聲,拿腔作調地說:“這樣吧,看在你這麼好學的份上,以後每天早上我陪你練半小時。”
“真的?”陳潮眼睛更亮了。
“但有個條件。”林嶼笑着說,“上次我帶你買衣服走的全是我的賬,你得自己攤一半,當作課時費。”
“就這個?”陳潮還以為是什麼條件呢,當即應下,“本來就是我買的,我都說了我自己出你跟林叔叔便不肯。”
“别。”林嶼說,“你什麼家底我知道,你就攤一半。别到時候沒錢又想着去打黑工。”
“我發誓,我再不打黑工了。”陳潮認真地說。
“誰要你發誓了,快呸呸呸。”林嶼叫住他。
陳潮笑着“呸呸呸”了三聲,突然覺得特别幼稚,兀自笑了起來。
林嶼問他:“笑什麼?”
“沒什麼,”陳潮揉揉鼻子,“就是突然想起來,初中有次英語課,老師讓我讀課文,我把‘beatch’都成了‘bitch’,全班都笑瘋了。”
林嶼想像那個畫面,笑了半天:“你們老師沒糾正你?”
“糾正了。”陳潮一臉無辜,“但後來每次都那個詞,我就特緊張,一緊張就又讀錯,後來老師幹脆不讓我讀那段了。”
“你是知道怎麼氣老師的。”林嶼抓住重點。
陳潮瞬間就不嘻嘻了。
為了讓陳潮的英語短時間内有所突破,林嶼制定了一套“沉浸式”學習方案。每天清晨,叫醒陳潮的不再是鬧鐘,而是BBC的晨間新聞。
晚上還得就着慢速英語入眠。
一開始,陳潮很不習慣,聽新聞跟聽天書一樣,但林嶼總是不厭其煩地為他解答,還會就聽到的内容展開讨論。
漸漸的,陳潮也能說點了,雖然語法錯誤不少,時态也有些混亂,但好歹是能磕磕絆絆地表達自己的想法了。
并且表達時,口音也在明顯地做矯正。
連李瑤都驚訝于他的變化。
轉眼到了周末,這天林世澤正好有空,專門送了陳潮去集訓基地。
路上,林世澤忍不住感慨:“之前我都是送小魚兒去參加各種集訓、比賽,今天送你,感覺還真挺不一樣啊。”
陳潮正閉着眼休息,聞言看着他:“林叔叔以前經常送林嶼比賽?”
“可不是嘛。”林世澤笑着打方向盤,“從他小學參加奧數開始,到後來初中英語競賽、物理競賽……每次都是天沒亮就出發。”
“他從小到大都厲害。”陳潮笑着說。
“厲害是厲害。”林世澤突然歎了口氣,“就是人太悶了。跟我說不了幾句話就要挂臉。他要有你一半的性子該多好啊。”
“叔。”陳潮突然叫他。
“怎麼了?”林世澤應了聲。
“您以前都這麼當着外人的面說他嗎?”陳潮聲音平穩,卻能聽出是有情緒的,“林嶼他已經很優秀了,他比絕大多數人都要優秀。您不應該總拿他跟别人比較。”
“叔叔就随口一說,你别放心上。”林世澤讪讪,“叔沒這意思。”
“他以前很活潑,很愛笑的。”陳潮喃喃道,“但現在……我很少看到他笑了。”
也許是背後被人議論,林嶼早餐吃到一半,突然打了個噴嚏。
緊接着,微信置頂——[潮]發來消息:「到了。」
林嶼回:「知道了。」
消息剛發出去,對話框裡又冒出新的消息:「數學競賽結束之後,我們是不是能回歸到正常的關系了?」
林嶼看着這條消息,愣了好久。
沒一會兒,陳潮又說:「我還是想跟你做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