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好奇!”李瑤興奮地舉手。
“我也想知道!”許哲陽跟馬圓也弱弱地舉手附和。
四雙眼睛炙熱地望着陳潮,渴望聽到點曲折離奇的故事,沒想到陳潮隻是輕描淡寫地說了句:“表的。”便再沒下文。
李瑤失望地“啊”了一聲:“所以是遠方親戚?”
陳潮點點頭,低頭繼續吃飯。
他注意到林嶼從頭到尾都沒說話。
下午數學考試結束後,陳潮回到教室,微妙地察覺周圍的氛圍似乎變了。雖然他跟林嶼已經公開解釋,但選擇相信他們的人卻寥寥無幾。
還是有不少人無論上課還是下課都在瘋狂地議論他們。
“聽說他們其實是……”
“裝得還挺像那麼回事……”
“誰知道私下……”
“沒準那數學競賽的名額……”
“當初就不該起那哄……”
匿名貼還在論壇首頁高高挂着,評論也在陸續新增,裡面說什麼的都有,偏偏陳潮又沒辦法堵住這悠悠之口。
晚上放學時,陳潮故意磨蹭到最後——那些人非說他跟林嶼在放學後有什麼,他就非要等到他一塊兒!等教室裡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才走到林嶼桌邊,小聲說:“一塊兒?”
他心情複雜得很。
既不想林嶼勉為其難地答應,又擔心林嶼因為流言拒絕他。
好在林嶼就猶豫了那麼一秒,還是點頭答應了。
走出教室還是能看到不少人沒走遠,看熱鬧似的在遠處打量他們,有的甚至還拿手機出來拍。
林嶼想必也察覺到了,身子往反方向側了側,陳潮注意到,轉身走到另一邊,把他護在身後。
突然,林嶼走到旁邊的草地坐下,聲音悶悶地說:“等坐下一班車吧。”
陳潮愣了愣,沒說什麼,随他一塊坐下。
倆人就這麼靜靜地仰頭看着天上的月亮,這會兒月亮正隐在厚厚的雲層裡,看不到全貌。
林嶼沒由來地說:“這月亮還沒西塘村的好看呢。”
陳潮沒想到他會主動提西塘村。
記憶中,林嶼對西塘村那段過往好像很不願提及。
“想回去看看嗎?”陳潮輕聲問。
“回哪?”林嶼轉頭看他。
“西塘村。”陳潮說完才意識到自己表達不準确,他不該說“回”的。西塘村從來都不是林嶼的家,隻是他生命中一個驿站而已。
“想啊。”林嶼目光怅惘,忽又變得悠遠,仿佛跌進了很深的回憶裡,“但我爸不肯。”
“啊?”陳潮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還記得我那天是哭着回來的嗎?”林嶼聲音很輕,像在講一個很遙遠的故事。陳潮點點頭,說“記得”,他于是繼續說,手指無意識地揪着地上的枯草,“那時候我每天都吵着要回去,但他說我在鄉下性子都養野了,成績也跟不上,怎麼也不準。”
陳潮靜靜地聽他說着,他從沒聽林嶼說這些。
“後來,我就跟他約定,隻要我學習進步了,他就讓我回西塘,哪怕待一天。”林嶼嘴角浮出一絲苦笑,“于是我很努力地學,他說什麼我都照做……終于有一天,我達到他要求了,讓他帶我回西塘,但他卻總是推脫。不是加班就是出差。”
夜風拂過,陳潮看見他眼底隐約有些淚光。
“我知道他很忙,一個人把我拉扯大不容易。”林嶼深吸一口氣,“但他從來……不會傾聽我的想法。”
“然後呢。”陳潮輕聲問,感覺自己眼眶也在發燙。
“然後他說把欠的都攢起來,等長假一起還。”林嶼突然笑了,那笑讓人心頭發緊,“于是我就拼命學,考第一,班級、年級、區裡、市裡、省裡,各種第一,甚至還參加各種競賽。攢了不知道多少天數,但他一次都沒幫我實現過。就連唯一的一次,他車都開到西塘了,但還是失約了。我也跟他提過,讓我暑假自己去西塘,但他非不肯。”
“林叔叔有說為什麼嗎?”
“不記得了。”林嶼無所謂地說,“也許說過吧,但那都不重要了。後來我把攢的天數全忘了,連西塘也漸漸忘了。他想讓我學習,那我就學習吧,他想要我怎樣,我就怎樣吧。”
“再後來,他說我變了,你說好不好笑。”他笑中帶淚地看向陳潮,“也不知道哪一天,他突然說帶我回西塘……但我已經不想回去了。我哪兒都不想去了。如果不是姨奶去世了,我想我永遠不會再回去了。”
“所以你一開始也不想我來。”陳潮突然說,“因為你覺得你跟西塘村的一切再沒了關系,而且也不想再有關系。”
“沒錯。”林嶼說,更準确的說法應該是他不想再跟任何人、任何事有更深的牽絆。獨來獨往挺好的。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最後消散在夜風裡。
遠處公交車的鳴笛聲突然響起,但他們卻沒有任何動靜。
陳潮突然說:“這學期末,我帶你回去。”
林嶼愣住了:“什麼?”
他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陳潮眼神定定地看着他,非常認真:“我說真的,以後每年我們都回去!去找那個好看的大月亮!”
“真的?”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的林嶼無比堅信他這句話。
“真的!”陳潮的眼睛異常地亮,像盈着一汪水,“誰都攔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