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林嶼擡起眼,看着他。
“來,老爸以茶代酒碰你一個。”林世澤舉着杯子,滿臉欣慰地說,“敬我們家的第一名!我就知道,隻要你好好考,第一準沒跑!”
“……嗯。”林嶼放下湯勺,拿果汁跟他碰了碰。
這話聽着像是誇獎,實則還是在說上次數學選拔賽他輸給陳潮那事兒。
老爸從始至終都在強調,他之所以輸,是因為任性,而非技不如人。他樂意承認陳潮在各方面都比自己兒子優秀,唯獨學習——這是他的底線。
好在林嶼這次月考發揮不錯,守住了他的“底線”。
也守住了他的慈父人設。
“潮兒也是,”林世澤喝了口茶,又看向陳潮,“剛轉來一中就能有這麼好的成績,以後肯定更厲害。來,林叔叔也碰你一個,你們兄弟倆都是好樣兒的。”
陳潮一聽,趕緊拿起手邊喝了不到一半的果汁敬過去:“謝謝叔。”
“多吃點。”林世澤随和地說。
“哎。”陳潮應了一聲。
“聽章主任說,你們今天去醫院看同學了?”如林嶼所言,林世澤菜沒吃兩口就收了筷,反倒是茶,當酒似的,喝了一杯又一杯。
“嗯。”林嶼點點頭,“那同學你也認識。”
“哦?”林世澤眉毛擡了擡,有些意外,他平時忙于工作,對林嶼學校的事關注得很少,即使有事也都直接問的章主任,更别說認識他同學了。
“誰啊?”他問。
“季星然。”林嶼說。
“就你之前那個因心理疾病休學的同桌?”林世澤很是震驚。知道季星然純粹是因為當時他休學的事兒在學校裡鬧得沸沸揚揚。
那段時間裡,林世澤擔心作為同桌的林嶼受他影響,受這事兒影響,三天兩頭地給他做思想工作。
“又出什麼事了?”林世澤問,“怎麼進醫院了?”
“……自殺。”林嶼說。
“什麼!”林世澤以為自己聽錯了,聲音都提高了。
“自殺,”陳潮語氣有點沉重,“割腕。”
“這……”大概是太過震撼,林世澤“這”了好久都沒見下文,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人怎麼樣了?”
“搶救了一晚上,”陳潮說,“現在沒事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林世澤嘴裡不停說着,顯然還心有餘悸,“你們肯定吓壞了吧?”
林嶼沒說話,低頭攪着碗裡的湯。
陳潮看了他一眼:“确實吓壞了。”
“現在的孩子,學習壓力比我們那會兒大得多,一不注意就這個病那個痛的。”林世澤說,“我公司一個同事,孩子才三歲就患了自閉症,弄得她整天公司家裡兩頭跑,本來晉升空間挺大的——”
“爸。”林嶼突然叫住他。
“嗯?”林世澤疑惑地看過去。
“我吃飽了,”林嶼說,“想先上樓休息。”
“這麼快?”話題被中斷得有點突然,林世澤猶豫着開口,“再陪爸聊會兒?”
“我真有點累了。”林嶼看了看表,打了個哈欠,“而且時間也不早了。您是有什麼話想說嗎?”
“啊?”林世澤愣了愣,笑着說,“哪有什麼話啊,就随便聊聊。”
“那我先上樓了。”林嶼說着,起身就要走。
“哎等下!”林世澤叫住他,語氣有些艱難,“……還真就有件事要跟你說。”
“什麼事。”林嶼并不意外,又重新坐回椅子上。
“上回不是跟你說公司來了個大單嗎?”林世澤試探着說,“方案通過了。”
“好事啊。”林嶼看着他,不明白他為什麼說得這麼心虛。
“好事是好事,”林世澤清了清嗓,“但現在方案落地執行了,第一步就是要做市場調研,我是這個項目的前期負責人……”
“所以?”林嶼問。
“項目試點在海南,”林世澤頓了頓,語氣輕了些,“我得過去一陣兒。”
“又出差?”林嶼知道這頓飯不簡單,但沒想到老爸要說的是這事兒。
空氣有一瞬間的凝滞。
以往大多數時候出差老爸都會提前給他打好預防針,且都是以一種極輕松極平常的口吻跟他說,但今天,這氛圍莫名地有點沉重。
一般出現這氛圍就意味着他這趟差要出很久。
保底估計,一個月起。
“嗯。”林世澤點點頭。
林嶼沒說話,隻是靜靜地看着他。也許是覺得愧疚,林世澤一直沒敢跟他對視,氣勢明顯要比剛剛弱一大截兒。
陳潮明顯也感覺到了不對勁兒,想開口說點什麼緩和氣氛,但他這身份實在有點敏感。雖說自己現在住在林家,也是林叔叔常挂在嘴邊的“一份子”,但到底比不得他們那血濃于水的關系,有些話,不是他想說就能說的。
更多時候,他隻是在一旁聽着。
“這回要去多久啊?”林嶼問。
“至少……兩個月。”林世澤小心翼翼地說。
“也就是說還不止?”林嶼追問。
“說不準,具體得看工作進度和公司安排。”林世澤有些無奈,歎了口氣,“小魚兒,這次項目對爸爸來說非常重要,我沒辦法推,也不能推。”
“理解。”林嶼苦澀地笑了笑,“你負責人嘛,項目沒你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