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拍攝的是她低頭看茶杯的瞬間,光線從側面打過來,睫毛的陰影落在臉頰上。構圖很特别,留出了大片空白,卻讓整個畫面顯得格外安靜。
"因為...光線?"她試探着問。
"不隻是光線,"他輕聲說,"更重要的是那個瞬間的感覺。你看起來很放松,很自然,就像...就像在自己家裡一樣。"
安瑤愣住了。确實,那個時候她已經完全忘記了在拍攝,隻是單純地享受着那一刻的甯靜。
"每個人在鏡頭前都會有一個最真實的瞬間,"他繼續說,"那時候,他們不是在表演,而是在做自己。"
"那我呢?"她忍不住問,"我的真實瞬間是什麼樣的?"
軒沅看着她,目光深邃:"你的每個瞬間都很真實。這很難得。"
她感覺臉又開始發燙,趕緊低頭翻看其他照片。突然,一張照片讓她停了下來。那是她不小心打翻薄荷茶的那一刻,茶水在地闆上暈開,陽光透過來,整個畫面充滿了詩意。
"這張......"她輕聲說。
"留着吧,"他說,"就當是....一個美麗的意外。"
安瑤擡頭看他,發現他也正看着自己。陽光從窗外斜射進來,在他們之間織出一片溫柔的光網。空氣中彌漫着薄荷和玫瑰的香氣,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茶要涼了,"他突然說,打破了這微妙的氛圍。
她回過神來,端起茶杯。茶水已經不那麼燙了,但還是溫熱的。就像此刻的氣氛,溫暖而舒适。
"應該差不多了,"軒沅看了看時間,"去看看最後那組照片吧。"
他們重新回到暗房。這次安瑤的眼睛很快就适應了紅光。最後一組照片已經完全顯影,正安靜地挂在晾線上。那是她跳舞時的照片,從開始的舒展到最後的旋轉,仿佛将整個黃昏定格在了膠片上。
"這張,"軒沅指着其中一張,聲音很輕,"是我最滿意的。"
安瑤湊近去看。照片拍攝的是她最後旋轉的瞬間,夕陽穿透紗簾的那一刻。但讓她驚訝的是,鏡頭并沒有完全對準她,而是把重點放在了她投射在地闆上的影子上。那道影子被餘晖拉得很長,與她的實體形成了一種奇妙的對話。
"為什麼選這個角度?"她問。
"因為那一刻,"他停頓了一下,"你不隻是在跳舞,你的影子也在跳舞。就像...一個人的内心和外表在光影中合二為一。"
這個比喻讓安瑤心頭一顫。她又看了看其他照片,突然發現了一些細節:每張照片似乎都在講述一個故事,而這些故事又巧妙地連接在一起,像是一首無聲的詩。
"原來你一直在......"她輕聲說。
"在等待,"他接過她的話,"等待每一個最好的瞬間。"
暗房裡很安靜,隻有顯影液偶爾的晃動聲。安瑤能感覺到軒沅就站在她身後不遠處,他們的影子在紅光下重疊。
"其實,"他突然說,"攝影最迷人的地方,不是捕捉美的瞬間,而是發現美存在的方式。"
"就像薄荷茶裡加玫瑰?"她脫口而出。
軒沅笑了:"對,就像薄荷茶裡加玫瑰。有時候,最美的東西往往來自意想不到的組合。"
他們的目光在暗紅色的光線中相遇。這一次,誰都沒有移開視線。
"安瑤,"他輕聲叫她的名字,"如果......"
話還沒說完,外面突然響起了電話鈴聲。那聲音在寂靜的空間裡顯得格外刺耳。軒沅歎了口氣:"我去接一下。"
等他回來時,神色有些歉意:"抱歉,有個緊急的工作要處理。"
"沒關系,"安瑤說,"照片我改天再來拿也可以。"
"不用,"他快速地收拾着照片,"這些都已經可以帶走了。隻是......"他看着她,"下次,我們或許可以嘗試别的拍攝方式。"
"别的方式?"
"嗯,"他遞給她裝着照片的文件袋,"比如,在清晨的公園,或者雨後的街道。如果你願意的話。"
安瑤接過文件袋,指尖不經意地碰到他的手。"好啊,"她說,"不過這次我帶薄荷茶。"
"那我準備玫瑰,"他嘴角微微上揚。
走出工作室時,夕陽已經西斜。安瑤抱着裝着照片的文件袋,感覺整顆心都是輕飄飄的。她知道,那些未完的話語,那些欲言又止的瞬間,終會在下一次的光影中得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