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安瑤站在工作室門口，手裡握着那個裝着薄荷茶的保溫杯。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按響了門鈴。

門很快開了。軒沅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襯衫，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顯得格外随性。身後飄來一股淡淡的相紙和定影液的味道，混合着若隐若現的薄荷香。

"來得正好，"他側身讓她進來，"最後一組照片正在沖洗。"

工作室的布局和昨天完全不同。拍攝用的布景已經撤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簡單的暗房設備。窗簾拉得很嚴，隻有一盞紅色的安全燈投射出暧昧的光暈。

"要看看沖洗的過程嗎？"他問。

她點點頭。這是她第一次見到真正的暗房，一切都充滿了神秘感。軒沅示意她把保溫杯放在外間的桌上，然後帶她走進那個被紅光籠罩的空間。

"小心腳下，"他的聲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等眼睛适應一下再看。"

安瑤站在原地，感覺到他就在身後不遠處。暗房裡很安靜，隻有顯影液輕輕晃動的聲音。随着視覺逐漸适應，她開始看清周圍的輪廓。照片被整齊地挂在晾線上，還有幾張浸在顯影液中。

"這是昨天下午的最後一組，"他輕聲說，"要來看看嗎？"

她走近了些。在紅光下，照片上的影像若隐若現，像是被蒙上了一層薄紗。那是她旋轉時的瞬間，裙擺在空中舒展，整個人仿佛融入了夕陽的光暈中。

"好神奇，"她不由自主地說，"照片是怎麼慢慢顯現出來的？"

"這是膠片最迷人的地方，"他的聲音帶着一絲笑意，"每一張照片都像是在等待一個出生的過程。需要耐心，也需要一點運氣。"

他用鑷子輕輕夾起一張照片，放入顯影液中。安瑤屏住呼吸，看着空白的相紙上逐漸浮現出影像。那是她坐在藤椅上喝茶的瞬間，陽光從她的側面灑進來，茶杯中的熱氣在光線中氤氲成霧。

"原來那個時候你在拍，"她輕聲說。

"嗯，"他的聲音很近，"那個瞬間很美。"

安瑤感覺臉有些發燙，慶幸暗房的紅光掩蓋了她的表情。她看着照片中的自己，恍惚間覺得那個人既熟悉又陌生。鏡頭捕捉到的不隻是她的樣子，更像是捕捉到了某個心事微動的瞬間。

"其實，"軒沅突然說，"每張照片都在講一個故事。"

"什麼故事？"

"這要等你自己去發現，"他的聲音帶着一絲神秘，"等全部沖洗好，你就明白了。"

他們安靜地站在暗房裡，看着照片一張張顯現。時間仿佛在這個封閉的空間裡放慢了腳步，隻剩下顯影液的漣漪和兩人的呼吸聲。

"渴了嗎？"他突然問，"要不要去喝杯茶？"

安瑤這才想起自己帶來的保溫杯。"好啊，"她說，"不過要等照片......"

"沒關系，"他打斷她，"這些需要一點時間。而且......"他頓了頓，"我也泡了薄荷茶。”

從暗房出來後，安瑤的眼睛一時還不太適應外面的光線。她看見茶幾上已經擺好了兩個杯子，氤氳的熱氣在陽光下緩緩升起。

"自己配的茶葉，"軒沅說，"加了一點玫瑰。"

她在沙發上坐下，接過茶杯。這次的薄荷茶和昨天的味道不太一樣，多了一絲若有似無的甜香。

"好喝嗎？"他問。

"嗯，"她點頭，"很特別。"

"玫瑰能讓薄荷的味道更柔和一些，"他解釋道，"就像照片需要适當的曝光，茶也需要恰到好處的調配。"

安瑤抿了一口茶，目光不經意間掃過牆上挂着的幾張照片。那些都是黑白作品，構圖簡潔但意味深長。其中一張特别吸引她的注意——一片羽毛懸浮在空中，周圍是模糊的光暈。

"那是在一個雨天拍的，"他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羽毛剛好從天台飄下來，我等了很久才等到那個瞬間。"

"值得等待嗎？"她輕聲問。

"當然，"他轉頭看她，"有些瞬間，值得我們付出全部的耐心。"

他們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又很快分開。安瑤低頭喝茶，感覺心跳有些加快。

"對了，"他突然說，"要看看已經沖洗好的照片嗎？"

她點點頭。軒沅起身走到工作台前，拿起一疊照片。這些都是昨天上午拍的，已經完全幹透了。

"第一張，"他遞給她一張照片，"晨光初現的時候。"

照片上的她站在窗邊，光線從身後投射進來，将她的輪廓勾勒得格外柔和。她記得那是昨天剛開始拍攝的時候，那時她還有些緊張。

"再看這張，"他又遞過一張，"你知道為什麼我選擇這個角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