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時分,維也納的城市已經陷入了靜谧。酒店房間裡,安瑤和軒沅在同一張床上睡着,但保持着一定的距離——軒沅堅持要照顧她,但也尊重她的空間,沒有越界。
淩晨三點十八分,安瑤突然驚醒。她睜開眼睛,感到一陣強烈的不安湧上心頭。房間裡很暗,隻有窗簾縫隙透進來的城市燈光提供着微弱的照明。她看向身旁熟睡的軒沅,他的面容在昏暗中顯得格外平靜。
安瑤小心翼翼地下床,輕手輕腳地走向浴室。關上門後,她打開小夜燈,看着鏡子中的自己——頭發淩亂,眼睛下方有明顯的黑眼圈,面色蒼白,嘴唇幹裂。這個形象與她平時光鮮亮麗的外表形成了鮮明對比。
一種強烈的自我厭惡突然席卷了她。
"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她在心中對自己說,"一個靠藥物維持的廢物,一個情緒不穩定的負擔,一個不争氣的弱者。"
這些自我批判的聲音在她腦海中越來越響亮,讓她感到一陣眩暈。安瑤捂住嘴巴,不想讓自己發出聲音驚醒軒沅,但眼淚已經不受控制地流下臉頰。
她讨厭現在的自己——需要别人照顧,需要藥物支撐,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更讓她痛苦的是,軒沅看到了她最不堪的一面,那個破碎、脆弱、幾乎病态的一面。
"他會厭倦的,"一個刻薄的聲音在她腦海中說,"沒有人會願意一直照顧一個随時可能崩潰的人。他現在說愛你,隻是出于内疚和同情。"
這個想法像毒藥一樣滲入她的心髒,讓她感到一陣窒息般的疼痛。焦慮再次如潮水般湧來,她的呼吸變得急促,心跳加速,手指開始不自主地顫抖。
安瑤試圖用醫生教給她的呼吸技巧平靜下來,但那些方法此刻似乎完全失效了。她的視線落在洗手台上的藥瓶上,那裡面裝着能夠讓她立刻擺脫這種痛苦的解藥。
她知道軒沅不希望她依賴藥物,醫生也警告過她不要過量服用。但此刻,那種内心的折磨實在太過強烈,讓她幾乎無法承受。
安瑤顫抖着手拿起藥瓶,打開蓋子,倒出幾片藥物。她沒有數有多少,隻知道她需要足夠的劑量來壓制這種幾乎要将她撕裂的情緒。
就在她準備将藥片送入口中的那一刻,浴室的門突然打開了。
軒沅站在門口,眼中滿是驚恐和擔憂。他瞬間明白了正在發生的事情,沖上前去,一把抱住安瑤,同時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将藥片送入口中。
"安瑤!"他的聲音中充滿了緊張和懇求,"不要這樣做!"
安瑤掙紮着,情緒已經完全失控:"放開我!你不明白!你不知道這有多痛苦!"
軒沅緊緊抱住她,不顧她的掙紮:"你不可以再吃了!安瑤!你冷靜一點!"
他的聲音中帶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和痛苦:"是我害的你這樣,對不起,你要用其他方式去發洩情緒都可以,但是請不要傷害你自己!"
安瑤停止了掙紮,但情緒崩潰得更厲害了。她在軒沅的懷抱中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哭聲:"我讨厭這樣的自己!我恨這樣不争氣的自己!我隻是個廢物,一個随時會崩潰的累贅!你為什麼要管我?為什麼不讓我一個人爛下去?"
軒沅感到心痛如絞,他緊緊抱住安瑤,輕輕搖晃着她,就像安撫一個受傷的孩子:"不,不,不要這麼說...你不是廢物,你不是累贅...你是我最愛的人,最勇敢的人..."
他小心地從她手中取下藥片,放回藥瓶,然後扶着她坐在浴缸邊緣,自己蹲在她面前,雙手捧着她的臉,強迫她與自己對視。
"安瑤,聽我說,"軒沅的聲音堅定而溫柔,"你現在經曆的一切,不是你的錯。你的焦慮、你的抑郁,這些都不是你的選擇,而是一種疾病,就像感冒或骨折一樣需要治療和時間。"
安瑤搖着頭,淚流不止:"但我應該更堅強...我不應該這樣...我不應該成為别人的負擔..."
"你已經非常堅強了,"軒沅真誠地說,"你每天都在與看不見的敵人戰鬥,你依然堅持工作,堅持生活,這需要多大的勇氣和力量。"
他擦去她臉上的淚水:"而且你不是任何人的負擔,特别是不是我的負擔。我愛你,安瑤,愛的本質就是分擔彼此的痛苦和喜悅。如果我隻在你快樂時陪伴你,卻在你痛苦時離開,那算什麼愛?"
安瑤的呼吸稍微平穩了一些,她看着軒沅的眼睛,那裡面沒有她擔心的厭倦或嫌棄,隻有深深的關切和愛。
"但...但這太難了..."她低聲說,"這種感覺...我無法描述...就像有一隻手捏住了我的心髒,同時另一隻手扼住了我的喉嚨...我感到窒息,感到無法忍受的痛苦..."
軒沅點點頭:"我知道我無法完全理解你的感受,但我想嘗試去理解,想幫助你渡過這些時刻。不是通過藥物,而是通過愛和陪伴。"
他輕輕握住她的手:"告訴我,除了藥物,還有什麼能幫助你平靜下來?任何事情,無論多小。"
安瑤思考了一會兒,聲音微弱:"有時候...音樂有幫助。或者一杯熱茶...或者隻是...隻是有人陪着我,告訴我這一切都會過去..."
軒沅立刻站起身:"等我一下。"
他快步走出浴室,很快帶着手機、一杯熱水和一條毯子回來。他放了一首輕柔的鋼琴曲,然後用熱水沖泡了一個茶包,遞給安瑤。
"喝一點,"他輕聲說,"慢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