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頭家聲音越來越小,許東山扭頭一看,她兩頰通紅,唇緊緊抿起來,一對漂亮的細眉蹙成了八字。
這模樣跟許春喜要哭之前一模一樣。
“我沒跟你生氣……況且,你說的是事實,現在還能在這裡做事,我已經知足了。”
蘇月娘眨了眨眼,“真的?”
“真的。”
“許大哥你人真好!不僅飯做得好吃,心胸還寬廣!我保證以後要是有錢了,一定給你漲工錢!”
許東山被蘇月娘誇得耳根發紅,他連忙往邊上瞥了一眼。
“那條菜頭是用來做什麼的?”
蘇月娘,“買南瓜送的,晚上用菜頭做點清淡的吧!”
——
今天花蛤和絲瓜買得多,兩大鍋南瓜鹹飯都賣完了,還剩下小半鍋花蛤絲瓜肉片湯。
收拾客人的碗筷時,蘇月娘特意囑咐,“那鍋湯我們留着喝,但不要往裡加菜頭和米粉!”
許東山握着白白胖胖的菜頭一邊削皮,一邊思索做什麼好。
既然蘇月娘擺明了不吃米粉,那幹脆用這兩條水靈靈的菜頭做點能當主食的東西得了。
比如蒸肉丸。
掄了一天的大鍋大勺,許東山已經沒有那麼多氣力再用菜刀将菜頭切成細絲了。
這個時候,藏在角落裡的搓絲刨子就顯得很好用,來回擦幾下,兩條菜頭就成了一大盆菜頭絲,省時又省力。
加入鹽殺一殺菜頭中的苦後,許東山抓緊時間将馬蹄、瘦肉、紅蔥頭切碎。
菜頭絲殺去苦水後變得很是柔軟,反複漂洗兩遍後,許東山将馬蹄瘦肉紅蔥頭碎、蔥花倒入菜頭絲中,再撒上适量鹽、極少許醬油攪拌均勻,腌制至入味。
許東山閑着也是閑着,他去堂屋裡逛了一圈,桌椅已經被排放整齊,桌面的飯粒、湯水也消失無蹤。
蘇月娘還在院子裡洗碗,今天生意太好,她的活可不是一般少。
看許東山走到院子裡來,蘇月娘用胳膊抹去臉頰上噴濺到的水漬。
“今天晚上吃什麼?”
許東山撸起袖子,另裝一盆水将洗過一邊的碗一一過水,“蒸肉丸。”
“上次吃地瓜粉團的時候,我就在想什麼時候做一頓蒸肉丸來嘗嘗!”
“可惜沒有剩米飯,肉丸裡面加點米飯會更好吃。”
兩個人一起幹活速度明顯快了許多,一刻多鐘過去,碗筷調羹全然洗淨倒趴在水池上。
竈頭那盆肉丸餡已經腌制完成,許東山翻出昨日林大松和許春喜送來的農家地瓜粉,大方地舀了六大勺倒入盆裡。
“你的手還皺着就别用手拌了!”在許東山即将将手伸進盆裡時,蘇月娘及時遞來一把飯勺。
到底是小姑娘心細,還注意到許東山的十指指腹因洗碗還皺着。
趁着許東山還在拌肉丸,蘇月娘趕緊點柴燒水,找出最大的甑箅抹上一層花生油後架在鍋裡。
兩人配合得當,甑箅一架好,許東山将拌好的肉餡挪到竈頭正中,左手抓起一大把肉丸泥,用力一擠,肉丸泥從虎口處擠出一截兒後快速收緊虎口,用飯勺接住擠出的肉丸放到甑箅上。
這盆肉丸泥拌得十分紮實,放置到甑箅上也不見變形,想必蒸出鍋後也不會有多大變化,許東山幹脆将肉丸放得緊湊些,如此一來,那一大盆肉丸泥正正好能夠放在一層甑箅上。
……
約莫一刻鐘之後,蒸肉丸與重新加熱過的絲瓜花蛤肉片湯一齊出了鍋。
一顆顆圓滾滾的肉丸站立在甑箅上呼呼往外冒白色熱汽,表面崎岖不平的淡黃色地瓜蒸團中夾雜着菜頭絲與被切得細碎的其他食材,雖說許東山說加上米飯會更好吃,但不加米飯的蒸肉丸卻更清澈好看。
肉丸吹了會兒風後,蘇月娘才用筷子夾起一顆肉丸準備送進口中。
夾起的一瞬,蘇月娘借着筷子感受到了肉丸的彈性。
趁着許東山不注意,蘇月娘悄悄用指頭捏了捏肉丸。
晾了一會兒的肉丸表面已經沒了水珠,手指頭捏下去有些粘,但松開卻不會黏手。
手感都如此好了,口感應當會更好。
怕許東山發現自己的幼稚行徑,蘇月娘縮回手,張大嘴巴,将整顆蒸肉丸丢入口中。
舌頭觸及粉羹的滑嫩,牙齒感受馬蹄碎菜頭絲的脆與肉末的嚼勁,肉丸嚼碎,口腔中萦繞着地瓜的清香、葷香以及素香。
蘇月娘一吃便停不下來了。
吃到第六七顆的時候,容易噎嗓子都地瓜粉終于懲罰了吃得着急的蘇月娘。
蘇月娘被噎得說不出話來,隻好拍着許東山的胳膊讓他将勺子遞了。
許東山馬上将勺子遞過去,滿面擔憂地看她喝過三大口湯後别過頭用力咳嗽。
“慢點吃,我不跟你搶。”若是對面的人是許春喜,許東山可能就皺眉罵她了。
蘇月娘捧着心口,小聲嘟囔,“哪是怕你搶……都怪你做得太好吃了。”
許東山低頭繼續吃肉丸,眼裡多了些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