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月娘帶着許東山的手晃了晃。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蘇月娘的話語戛然而止,許東山還等着她說下一句。
她卻抽開了手。
“沒有了?”
蘇月娘擡起頭,“沒有了。”
“不是還要發個毒誓嗎?”
蘇月娘朝他笑,“我相信許大哥肯定不會騙我!咱們兩個肯定能長長久久地合作下去!”
蘇月娘還着急回去再數一遍錢,說完這句話後,她便抱着錢匣子,噼裡啪啦地跑了。
留在原地的許東山愣神良久,直到聽不見銅闆的脆響,他才擡手摸了摸發燙的耳朵。
——
七月初七,七娘媽生。
七娘媽是婦女孩童的保護神,更是許多閩南孩童的契母(1),掌管送子、生養、疹痘等事項。
家中隻要有婦孺,便都要在七月初七這日給七娘媽燒香上貢。
雖然許家并不是蘇月娘的家,但蘇月娘還要在這兒做生意,便得在這兒敬七娘媽。
七娘媽要敬,生意也要做,蘇月娘破天荒地早起準備敬七娘媽的東西。
許東山和其他男人一樣,都不太懂敬七娘媽的事宜,但是他很有眼力見地詢問蘇月娘應該要如何處理食材,并一力承擔了下來。
許東山空出手去準備敬七娘媽的貢品,旁的吃食便稍微耽擱了下來,好在今日大家都在忙着敬七娘媽,上門吃飯的人并不怎麼多。
寬寬松松地忙到中午,紅姑備好了糖粿後,便急急忙忙地拉上阿生,準備回家敬七娘媽和床母了。
“許大哥,你招待一下客人,我去敬七娘媽。”
許東山應了一聲,便走到堂屋去接替蘇月娘的事情。
上門的客人沒那麼多,許東山也就幹坐在堂屋裡,他看着蘇月娘走來又走去,忙得不行。
畢竟是在自己家裡敬七娘媽,許東山還是決定參與一下。
反正也沒什麼客人,許東山幹脆随着蘇月娘回到後屋。
蘇月娘抱着裝滿各色各樣小物件的小竹筐回過身,瞥見站在房巷口的許東山。
“怎麼不在前面待着?”蘇月娘将筐子放在一旁,取出一團紅線,将筐子裡的小物件捆在一起。
許東山走上前去,跟着蘇月娘一起捆東西。
“前面也沒什麼人,就過來幫忙。”
兩人一起捆好了紮花、胭脂、香粉,蘇月娘将絲線攥在一起交給許東山。
“許大哥你個高,你把這些東西甩到屋頂上去吧!”
許東山接住那把捆得無比結實的絲線,用手掂量了一下,而後卯足了勁兒,甩了兩圈,往屋頂上一抛,那把梳妝物牢牢地搭在了屋頂上。
“還有這個,這個是用來犒勞搭橋喜鵲的!”蘇月娘另将幾包用紅紙封好的糯米交給許東山。
好在許東山兒時也是丢沙包的個中好手,這一回也是極為順利地将糯米抛上了屋頂。
“我去支桌子,你去廚房裡把那幾盤菜都端過來擺着!”
“好。”許東山随着蘇月娘的命令行事。
沒想到他隻是去後屋一小會兒,就有好幾個客人上門,坐在堂屋裡等人出來。
許東山收錢上菜之後,便又自顧自地端着敬七娘媽的菜品去後屋幫忙了。
敬七娘媽的小供桌就擺在房巷外,見小供桌的桌腳下已經墊上了金紙,許東山便彎下腰,将醋肉、炸芋頭、炸雞卷、三牲、糖粿、鹹飯、花生、龍眼放在供桌上。
蘇月娘捏着一把紫色小花回來,給每盤菜品放上一小枝花,并清出一個角落擺上七雙筷子、七隻酒杯、幾疊金紙和七娘媽像,最後點上三支香壓在正中。
蘇月娘閉上眼,雙手合十,念叨了好一陣,許東山雖然不知道應該念點什麼,但也有樣學樣地閉眼雙手合十。
至于念點什麼……
“七娘媽保佑我頭家生意興隆發大财……”
蘇月娘聽見許東山低聲念叨着的話,不禁笑出了聲。
“許大哥,七娘媽好像不管發财的事情……”
許東山睜開眼睛,面上流露着一絲尴尬,“啊?是嗎?”
蘇月娘笑得眉眼彎彎,“把七娘媽亭和七娘媽轎提去門口燒了,說不定七娘媽會看在這份上幫你把願望轉告給财神爺的。”(2)
許東山趕緊拎起靠在角落裡的七娘媽亭和七娘媽轎去門口燒掉。
蘇月娘一時間笑彎了腰。
廚子都這麼虔誠了,她這個頭家必然是會老天保佑發大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