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花的風涼話并未影響到蘇月娘。
開門做生意,雖要掙錢,卻也要記得多多行善。
這是她爹在世的時候,與她說過最多的一句話。
紅姑見蘇月娘未被李金花的話影響半分,倒是會心一笑。
“伯母您笑什麼呢?”客人不多,蘇月娘便挽着紅姑的胳膊,與她一齊坐在廳堂中歇息。
“阿山二嬸的話我都聽到了!以前阿山他爹開店的時候就時常給街邊的乞丐送面線糊……鎮上的人都知道他心善,也都願意來照顧他的生意……所以說,好人是有好報的!”
有人聽見紅姑提起這位逝去多年的大善人,忙放下筷子,與身邊那些不知所雲的友人講起了老許頭家的往事。
蘇月娘聽着旁人的繪聲繪色的講述,慢慢拼湊出了許東山的爹的形象。
那是一個極為善良、慷慨的男人,待誰都極好,更不曾與人紅過臉。
仔細想來,除了不苟言笑以外,許東山的性子好似與他爹一模一樣。
她唯一一次見許東山與人沖突,還是因為對方是他那曾經試圖調戲過她的堂弟。
……
普渡日大家都忙,往日生意最好的時辰,今日竟除了門口的幾個乞丐外,隻有三兩個人上門。
蘇月娘樂得清閑,坐在堂屋裡與紅姑閑談,還與紅姑說好了晚上要一起去阿蓮、劉昌家吃普渡席。
說笑之間,又有客人上門。
蘇月娘瞥見有人站在門邊,連忙站起來招待。
“幾位吃點什麼?”
蘇月娘轉過身瞧清楚身後站的那幾人後,面上燦爛的笑僵了僵——
那是五個高矮不一、一身邪氣的男人。
站沒站相,歪肩斜背。
做生意久了,形形色色的人蘇月娘見得不少,瞧見那五個男人不懷好意的打量,她暗道不好。
“月娘……”紅姑顯然也察覺不對勁,慌忙站起來,想要将蘇月娘護在身後。
蘇月娘卻牢牢抓着紅姑的手臂,阻止紅姑走到自己身前。
那幾個男人見蘇月娘與紅姑面露驚慌,彼此對視一眼,展露出輕浮放蕩的壞笑。
為首的那個胖子腆着肚子走到正中坐下後,其餘四個小弟才左邊兩個右邊兩個地在兩側坐下。
胖子上下打量着蘇月娘,這小姑娘果真像旁人說的那樣白白淨淨,貌美非常,若是能弄到手……
蘇月娘被盯得難受,便側身躲了躲。
“聽說月娘頭家這兒的面線糊和鹹飯是一絕!給我們哥兒幾個都上一份!”
紅姑緊張地揪着蘇月娘的袖口,“月娘,這生意就不做了吧?”
蘇月娘輕輕搖了搖頭。
她要是說生意不做了,這幾個混混想必不會這麼輕易地放過她。
不若就先将東西上給他們,拖到許東山回來為止。
蘇月娘拉着紅姑到廚房去。
一進門,紅姑難掩面上焦灼,“這可怎麼辦啊!阿山不在家,就咱們兩個人,怎麼對付得了這幾個無賴!”
“今天大家都在宮廟裡擠着,也不知道許大哥什麼時候能回來,咱們兩個小心一些,别把那幾個無賴得罪了!”
兩人還在合計着怎麼應付,外頭那幾個男人就大呼小喝起來:
“還不快點上菜!我們哥幾個都快餓死了!”
“月娘頭家忙什麼呢!手腳飒飒!(1)”
外頭人吵吵嚷嚷地在催促,蘇月娘和紅姑隻能趕緊裝面線糊裝飯。
待東西裝好,紅姑搶着将面線糊與排骨鹹飯端出去。
“幾位點的東西來了,請慢用。”紅姑小心翼翼地将大托盤裡的面線糊、鹹飯取出,放在幾人的面前。
坐在正中的那個胖子打量着紅姑,面露嫌棄,“怎麼是你來上菜?你頭家呢?”
紅姑垂着眼,将桌上的大托盤取下來,擋在身前。
“我是店裡幹雜活的,菜一般都是我在上……”
胖子沒得到滿意的回答,不耐煩地揮揮手,“去去去……你這死老太婆一臉老皮,看着礙眼!”
紅姑趕緊抱着大托盤,回了廚房。
蘇月娘聽見胖子對紅姑的辱罵,又心疼又氣急,偏偏怕對方在店裡鬧事,隻能暫時忍着不發作。
一老一少看着彼此,不約而同地苦笑起來。
“阿生這孩子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外頭有混混在,紅姑擔憂那些無賴鬧事被阿生撞見。
蘇月娘拍了拍紅姑的後背,“阿生不在也好……省得看見什麼不該看的……”
因着有混混上門的緣故,客人們三口并兩口地吃完東西後,便紛紛跑得沒了影。
蘇月娘與紅姑惴惴不安地待在廚房裡等着那幾個混混走人。
……
一刻鐘後,外頭的混混們一邊大聲說笑,一邊吧唧嘴地嚼吧着口中的吃食。
外頭氣氛還算不錯,蘇月娘與紅姑也能暫時松下一口氣。
紅姑捶捶繃了許久的後背,沖着蘇月娘笑道:“可能是我們想多了……我看他們也不像是來鬧事的!”
蘇月娘往外張望了一眼,沒發現什麼異常,她便舒了口氣,靠在紅姑的肩頭一頓蹭:
“可吓死我了!等他們走了,我們就關門!”
既然要關門,刷鍋洗碗的活還需趁早準備起來,蘇月娘和紅姑沒再多說話,一齊開始了收尾灑掃。
堂屋裡的那五個人悄悄觀察着廚房裡兩人的動向。
“老大!她們兩個不怕死的居然還有心思幹活!咱們哥幾個是不是該準備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