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二娘聽着院子裡的動靜,被哀痛浸沒的神色也稍稍有些松動,可一想到丈夫,一想到兒子,她最後還是悲痛的閉上了眼睛。
禾甜拍着栗子拍着栗子,就見那小灰兔終于吃飽了那個無名草,扒拉着兩隻前腿想要到她跟前來。
她想了想,把院門關上,一刀砍斷了捆着小灰兔後腿的藤蔓。
小灰兔真的沒跑,隻是蹦跶着圍着禾甜轉圈圈。
“呆兔。”禾甜用腳尖輕輕碰了碰它,小聲嘀咕了一句。
小灰兔聽不懂,隻是圍着她轉。
在山上吃的那點闆栗在勞作上山下山中早就消化完了,是以,禾甜剝了滿滿一盆白生生的栗子仁——她要好好飽餐一頓。
家裡早就衣食無繼,自然什麼糧油調料都沒有。
所幸煮栗子粥也不需要旁的,隻需要加水一直煮,煮軟煮爛就行了。
久不用的鐵鍋鏽迹斑斑,她先把鍋洗涮幹淨,這才在鍋裡加水和洗幹淨的闆栗仁,大火燒開後,再轉小火慢慢炖煮。
栗子,尤其是剝了殼的新鮮栗子,其實是很好煮熟的,考慮到柳二娘的情況,禾甜便想着炖得軟爛一些,好消化。
燒着火燒着火,她想到什麼,跑到院子裡拿了一把沒剝殼的闆栗,扔進竈膛裡。
——據杳杳的手賬本記載,烤栗子乃人間一大美味,好吃又營養。
主要是制作工藝也非常簡單,有火,直接烤就行了。
鍋裡咕嘟咕嘟,蒸騰的熱氣,裹着的是栗子的甜香,吸一吸氣,都讓人胃口大開,本就餓了的禾甜舔了下嘴唇。
竈膛裡,火焰燎着油漆漆的帶殼闆栗,焦香味也緩緩散發出來。
好吃。
無論是鍋裡煮的,還是竈膛裡烤的,都很好吃的樣子。
小灰兔在院子裡蹦了一會兒,最後叼着一捧無名草,蹦跶進了廚房。
它來找禾甜了。
齧齒動物咀嚼的聲音不算大,但對禾甜這般耳力的人來說,也不算小了,咯吱咯吱,聽着似乎很好吃的樣子,禾甜捏了一根,從中間掐斷,塞進嘴巴裡嚼了嚼,說不上來是個什麼味道。
不難吃,但和栗子仁比着也算不上好吃,怪清新的。
她把沒吃完的草又還給小灰兔,專心扒拉竈膛裡在烤的栗子——火大,要時時翻面,免得烤糊了。
估摸着烤得差不多,從竈膛裡先扒出來一顆。
被煙火燎得有些黑,但沒關系,撥開殼就露出裡面嫩黃嫩黃烤得綿軟的栗子肉,以及濃郁到讓人眼睛發直的香味。
禾甜吸了一口氣,微微睜大的眼睛,明亮又靈動,滿是驚訝和贊歎。
怪不得杳杳說烤栗子是人間一大美味,光聞着她就已經被香到迷糊。
趁熱吃上一口,入口軟糯香甜,比想象中還要好吃。
她吃得很快,竈膛裡扔進去烤得栗子,很快就被她吃完了,她出去,直接把院子裡裝毛栗子的背簍拎進了竈屋——再多烤點。
一口氣扔進去三四十顆,竈膛裡實在擺不下了,她這才作罷。
鍋早就開了,隻需要文火慢炖,竈膛裡烤的栗子便也不需要太頻繁翻面,她掀開鍋蓋,用勺子時不時攪一攪鍋中的栗子粥,免得糊鍋,水煮沒了,時不時還要再加點水。
屋裡熱氣騰騰,香味彌漫,屋外,炊煙渺渺,随風蜿蜒,映着烈日晴空,煙火人家,不外如是。
栗子粥煮到完全爛糊,确定柳二娘吃着也不會費什麼力氣,她這才滅了竈膛裡的火。
沒有浪費竈膛的餘熱,她用熱灰又悶了兩把栗子,這才洗了碗盛飯。
“娘,”先給柳二娘盛了一碗:“我煮了爛爛的栗子粥,你起來吃一些。”
柳二娘隻是躺着,并沒有睡着,是以女兒在竈屋的動靜,她都聽到了,不餓是不可能的,但她沒有胃口。
被女兒扶着坐起來,她看了眼熱氣騰騰粥碗:“太多了,我吃不了那麼多,你再舀下來些,留着你吃,我吃小半碗就成。”
好多天都沒吃飽飯了,又病着,還是個成年人,吃小半碗怎麼成?
“吃飽了病才好得快,”禾甜不同意她的提議:“娘快吃吧。”
柳二娘沒伸手,隻道:“好不好的,又有什麼區别。”
她現在活着比死了還痛苦百倍。
聽出她的求死之意,禾甜眉心輕輕動了動。
柳二娘是心病,禾甜的生命裡除了訓練就是做任務,她很少跟人打交道,此時此刻,她不知道該怎麼勸慰柳二娘。
人都死了,說什麼都是多餘。
但日子都不能不過了?
末世的每一天,都讓她加深一遍‘生命可貴珍惜當下’的感悟。
但這種感悟,柳二娘一個生活在末世前世界,生命并不曾時時遭受威脅的人,是感受不到也理解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