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她也不能理解家人死了,柳二娘為什麼就要求死一樣。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一時間屋裡安靜極了,隻有小灰兔蹦來蹦去啃草吃的窸窣聲。
眼看着手裡的栗子粥要涼了,禾甜在心裡歎了口氣:“常聽人說落葉歸根,大哥死了,我也很難過……”
原主與哥哥感情很好,她确實很難過,禾甜也不是胡鄒。
聽到亡子,柳二娘眼睫顫了顫。
“等你身子養好了,咱們一起去西北,把大哥接回來,一家人總要在一起才是,不好讓大哥一個人孤零零待在那苦寒之地。”
柳二娘呼吸頓時窒住,她擡頭不可置信地看向禾甜。
禾甜靜靜看着她,又重複了一遍:“我們一起去接大哥回家。”
确認自己剛剛沒有聽錯,柳二娘眼淚嘩一下就落了下來。
有激動,但更多的是悲痛。
隻是這悲痛與剛才的一心求死,又不太一樣。
禾甜知道,她勸動了柳二娘。
“西北路途遙遠,”禾甜趁熱打鐵:“娘現在病着,不好動身上路,當務之急,娘得先養好身子,我會想辦法給娘請醫抓藥,但吃飯也很要緊。”
說着,她把溫熱的粥碗放到柳二娘手裡:“剛剛好可以吃了,快吃吧,一會兒就涼透了。”
柳二娘滿心激動,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隻是不住流淚,一邊流淚一邊點頭。
吃,她吃,她會趕緊養好身體,去把兒子接回來,他們一家人要在一起。
這個念頭成功支撐起了她對生的渴求。
眼淚落到碗裡,她如同沒看到,隻大口大口吃着。
香甜軟爛的栗子粥,拌着眼淚,柳二娘吃得格外投入賣力。
禾甜沒再勸她,隻要有求生意志,肯吃東西,就成。
日後的事,日後再說。當然,她剛剛并非糊弄柳二娘,等時機成熟,她會履行自己的承諾,和柳二娘去西北帶回禾棟的屍骨,讓他落葉歸根。
隻是眼下有比去西北更要緊的事——她的身體。
還有,柳二娘的病。
柳二娘是真的病了,光靠食補是不行的,必須得尋醫問藥,這将是一筆不菲的開支,她現在一文錢都沒有。
摸着饑餓的肚子,禾甜心道,慢慢來吧,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調整好心情,她美滋滋給自己盛了一碗栗子粥——這可是她兩輩子做的第一頓飯。
捧着碗喝上一口,隻覺得世界都更美好了。
末世前的東西也太好吃了,她一邊呼噜呼噜大口大口喝栗子粥,一邊在心裡感慨。
柳二娘雖然有了求生意志,但到底病了這麼久,身體虛,胃口也着實不佳,一碗栗子粥喝完,就再喝不下,禾甜便把鍋裡餘下的栗子粥全都包圓了。
她也沒出去,就站在鍋台後面,喝完就盛,一碗接一碗,沒多會兒就把大半鍋栗子粥喝完了。
肚子裡确實有了飽腹感,但這并不妨礙她還能繼續吃。
她把碗底都舔得幹幹淨淨,放下碗,看到鍋底上粘着的一層起了焦的鍋巴,她靈機一動,用鍋鏟輕輕鏟下來。
咬一口,酥脆焦香,是跟粥完全不一樣的美味。
禾甜眼睛都瞪圓了。
鍋巴畢竟不多,幾口就吃完了,她看着幹幹淨淨的鍋底,有些遺憾地舔了舔嘴巴,早知道這麼美味,剛剛就應該多留點栗子粥用竈膛的餘熱炕成鍋巴吃。
等晚上做飯,她就要這麼操作!
刷了鍋碗,她沒有立刻進屋躺着,而是先去處理上午砍回來的柴。
潮濕一些的,先在院子裡晾曬着,能直接燒的就直接劈了,摞起來備用。
正用已經沒了鏽迹的剁骨刀坐在石墩子上劈柴,就見睡飽了的小灰兔,又在她腳邊蹦來蹦去,叼着她從山上給它割的無名草,吃得香甜又滿足。
看它蹲在自己腳邊,兩隻短短的前爪捧着綠油油的無名草吃啊吃,禾甜突然覺得很有意思。
她笑了一下。
剛收回視線,準備繼續劈柴,禾甜眸色蓦然一頓,連拿着剁骨刀的手,都頓在了半空。
嗯?
她視線重新移到小灰兔身上。
目光落在它兩隻短短的前爪捧着的綠油油的無名草上面。
這個草,她好像有點熟悉,似乎在哪裡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