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試将近了,所有科目的老師都要趕着在今年結束所有的新知識點,每天的作業也開始增加,緊張的氣息悄無聲息的布滿了整個高三班級所在的大樓。
李斯年和許之這樣的學霸,基本都是保持自己的腳步節奏就行,相比之下,方行舟就是肉眼可見的焦頭爛額。
他作為一個理科生,數理化的成績卻總是比語外差點意思,雖然平時看不出來,但其實心裡還是着急的。
下午第二節課化學,董老師又布置了三張卷子晚自習做,方行舟已經刷完了習題冊,便想趁着第三節課英語早點開始寫卷子。
但課代表魏旬雖然在課間去辦公室将卷子拿了回了,卻偏偏不往下發,就這麼疊摞在自己的課桌上。
方行舟實在不想主動去找他搭話,但等啊等,眼看下節課的鈴聲就要響了,這人根本沒要發卷子的意思。
方行舟終于站起身,走到魏旬座位旁,幹巴巴的說了句:“領一下作業。”
然後就伸手要抽卷子。
“啪”的一聲,魏旬突然伸出手,拍按在卷子的最上方,方行舟猝不及防,伸出的手也被壓在了卷子底下。
“你有病啊?”這一下雖然不疼,但方行舟覺得很駁面子,他抽出手,“這是老師布置的作業,憑什麼不讓拿?!”
他聲音不算小,周圍的同學都安靜片刻,朝這邊看來。
“董老師說了,這是晚自習的作業。”魏旬看了他一眼,厚厚的鏡片下目光仍然有些憤憤。
“所以呢?又不是考試,還非要晚自習才能發下來啊?”
方行舟覺得莫名其妙,再瞧魏旬的模樣,覺得他十有八九就是故意在為難自己:“我沒見過一個男生能這麼小肚雞腸的,不就是之前在天珠峰跟你吵了架嗎,記仇記到現在?”
魏旬難得的不肯讓步,回怼道:“你少胡說八道,我是化學課代表,什麼時候發卷子是我說了算!你不服,可以去問董老師!”
方行舟氣笑了:“喲,課代表有什麼了不起,你哪一次化學成績超過了李斯年的?要我是你啊,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立刻找老董頭引咎辭職!”
“你、你血口噴人!”魏旬噌的一下站起身,臉憋的通紅。
方行舟嘴皮子太厲害,他憋着一肚子氣但根本吵不過,于是更氣了,他一把拉住方行舟就要往外走:“你上次侮辱我的事情還沒完,走,我們去找老師說說看,到底是誰的錯!”
方行舟才不會順他的意,他一把甩掉了魏旬,往後連蹦了幾步,做了個鬼臉:“請問你今年幾歲啊,還玩‘告老師’的把戲?我哪有侮辱你,我是陳述事實啊,你就是成績沒人家好,長得還比人家醜,我哪裡說的不對,你問問其他人呗?”
“好了好了,别吵了,等下老師要來上課了。”李斯年扶着額角,拉了一把方行舟,心想着你倆吵歸吵,能不能别老扯上我啊,和我有什麼關系。
“就是說啊,方行舟,都是同學,你這樣講話也太傷人了。”班長也站了出來,她擋在方行舟與魏旬之間,“以貌取人可不對,你跟魏旬道個歉。”
說完,又轉向魏旬:“你也是,别老這麼死闆嘛,卷子提前一節課發又不會怎麼樣。”
“我又沒錯,幹嘛道歉。”方行舟嘟囔着,随即被黃錦婷掃過一記眼刀,于是縮縮脖子。“是是是,我不對,我的錯——”
說着,伸手把三份卷子拿走,随後一邊往座位跑一邊繼續說:“我錯在不該說大實話,太傷人了!”
“你這家夥!”黃錦婷眉心一跳,還要再說什麼,然而上課鈴聲已經響起,英語老師準點踏進教室,她也隻好閉上嘴,回到了座位。
短暫的鬧劇就像是一場小插曲,大家都一笑而過,李斯年從書桌裡抽出昨天的英語卷子,發現比平常多錯了幾道題,于是決定難得的放棄睡覺、聽聽講。
他剛挺直腰闆,就感覺到背後的衣服被人拉了拉,那動作很小、很輕,李斯年一開始還以為是有風吹過。
他剛想轉身,就看見一個白色的東西一晃而過,是許之擡手丢了個紙團,正落在他桌上。
李斯年将紙團展開來看,許之大概是随手寫的,字迹比較潦草,撇捺有些飛起,但仍然很漂亮。
他寫:天珠峰上怎麼吵架了?
李斯年回憶片刻,想起那時候許之正好人走了,不在,所以不知道前因後果。
但這人向來不是好奇心重的性格,怎麼突然問起這件事了?
李斯年拿起筆,寫道:沒什麼,就是錢霆來送飲料,說了些渾話,魏旬相信了,方行舟反駁他,他倆吵了幾句。
他下意識隐去了錢霆說的具體内容、和自己的反應,不想讓許之看出他心裡的端倪。
李斯年将紙團折起,保持着面對前方的姿勢,手悄悄往後伸,将紙條放在了身後的桌上。
一陣窸窣展開紙張的聲音,然後是片刻的安靜,李斯年甚至都能想象到許之一字一句讀紙條的認真模樣,然後聽到他終于拿起筆,寫下字,又拉了拉李斯年的衣服。
李斯年将手背到身後,攤開,感覺到許之把紙條放在他手上,微涼的指尖在李斯年手心滑過,像是蜻蜓點水般,蕩漾開微弱的漣漪。
李斯年心想,自己以前怎麼沒發現傳紙條這麼有意思呢。
展開紙條,許之:以後小心魏旬,他好像挺針對你。
李斯年一笑,提筆正想寫“他那種書呆子再針對又能怎麼樣”,就猛地想起了李宇那天扔在床上的手機。
那裡面的照片,一定是學校裡的人拍的,因為幾乎都是上學時間内,校園處于封閉狀态時拍的。
而且有不少距離都很近,明顯是手機拍攝,外面的人根本做不到。
其實他首先懷疑的是許賀亮,因為他有動機、也有拍攝條件,但說不通的是,其中有不少照片又是許賀亮不可能出現的場合,比如秋遊時、教室内、許之發燒那天。
許之這樣一說,倒是提醒了他,如果這些照片是魏旬拍的呢?
那一切都說得通了。
可是……他幹嘛要這麼做?
李斯年回想過去,自己和他幾乎沒有交集,難道隻是因為方行舟是自己的好朋友、然後罵了他?又或者是因為自己每次考試分數都比他高?
但這些事情在李斯年看來都太小了,不值得積累這種程度的恨意。
他寫下一行字問許之:他為什麼對我惡意這麼大?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我了?
半分鐘後,他收到了許之的回複:沒有,你注意點就行了。
李斯年覺得許之肯定有事情沒說,不然他跟魏旬同學三年,都沒意識到他對自己有什麼意見,許之怎麼短短幾個月就發現了。
英語老師正在講台上講題講的抑揚頓挫,還點了幾個同學回答問題,李斯年趁機低頭轉身,小聲對許之說:“喂,到底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許之沒想到李斯年膽子這麼大,看了他一眼,伸手就把他夾在指尖的紙條抽走,捏成一團丢進了抽屜裡,用無聲的口型回答:“我說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