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年忽然覺得心裡暖暖的,他無聲一笑,掏出鑰匙開了門。
“今天怎麼這麼晚?”許之一遍往外盛着番茄炒蛋,轉過頭問。
“學生有道題死活搞不懂,隻好又拖了堂。”李斯年自然的說完,将鑰匙往桌上一放,就進了衛生間。
許之又炒了個青菜,把飯也端上桌,才發現人還沒從衛生間出來。
“吃飯了。”他走到門前,敲了一下。
“好。”門内李斯年說。
許之拿了筷子,回到桌前,想等李斯年來了一起吃,于是先看了會手機。
但這一等就是又十分鐘過去,終于聽到衛生間門打開的聲音傳來,李斯年沒有到飯桌這邊,而是轉去床頭的櫃子裡,蹲下身翻找着什麼。
如今氣溫漸漸低了,飯一出鍋就很快沒了熱氣,許之聞聲轉頭,催問道:“找什麼呢,吃完再弄吧?”
“嗯,就來了。”李斯年說。
話雖如此,但他還是保持着蹲下、背對着餐桌的姿勢,像一隻小倉鼠,埋着頭鼓搗着什麼。
許之覺得有點奇怪,他站起身,三兩步走到李斯年身邊,李斯年聽到腳步聲,卻忽然有些慌張起來,手忙腳亂的想把東西往抽屜裡塞。
但還是有幾片東西散落出來,掉在地上。
許之眼疾手快,搶在李斯年伸手之前将東西撿了起來——是幾片創可貼。
“你哪裡受傷了?”
“沒、沒有……”
許之不容置疑的抓住了李斯年的左手,一道劃痕引入眼簾,從内側手腕處向下到小臂中段,傷口不算深,但很長,已經有淺層的皮肉泛起,似乎被水沖過,翹起的邊緣發白。
“怎麼弄的?”許之問。
“回來路上摔了一跤。”李斯年解釋,“你也知道,三岔巷子有好多燈壞了,晚上看不清路,就被絆了一下,手就正好撐在一個尖石頭上了。”
許之靜靜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簡直要讓李斯年差點藏不住秘密,于是又沒話找話道:“家裡好像沒碘酒了,我貼點創可貼就行。”
聽到這裡,許之終于有了動作,他将李斯年推到飯桌的椅子上:“創可貼的長度不夠,你先吃飯,我去買碘酒和紗布。”
大路旁邊就有一家藥店,許之來去隻用了不到十分鐘,他将塑料袋放在桌上,先拿出來的卻是一瓶冰可樂。
李斯年有些驚喜,打開喝了一口,清涼又充滿氣泡的飲料滑過喉嚨,感覺整天的疲憊都一掃而空了。
“手伸出來。”許之說。
李斯年乖乖巧巧的照做,許之用碘酒給傷口消了毒,然後将藥粉灑在棉花上,鋪好傷口,松松的繞了一圈紗布。
“好了。”許之起身,将剩下的紗布碘酒收了起來,沒再多說、多問什麼,坐到桌前開始吃飯。
李斯年其實剛才沒吃幾口,還是想等許之回來,但回來之後他也沒說幾句話,李斯年心裡有些不安,他一邊扒着碗裡的飯,一邊偷瞄許之。
李斯年能感受到許之似乎有點不高興,但又不确定是不是因為看出了自己撒的謊。
這樣壓抑的氛圍讓他有點難受,又過了幾分鐘,終于忍不住沒話找話道:“你……今天打工順利嗎?”
“嗯。”
“賺了多少,累不累?”
“三百,還好。”
許之的回答簡潔又不留話頭,李斯年讨了個沒趣,隻好閉上嘴,沉默着吃完剩下的飯。
他突然覺得可樂都變得沒那麼好喝了。
吃晚飯後,李斯年主動收拾,在這邊二人也是有着做飯不洗碗、洗碗不做飯的規矩,但他剛疊起碗筷,許之就伸手抽走了。
“你的手這幾天不能沾水。”說完,連同着盤子一起拿走,轉身去水池。
這個人怎麼油鹽不進的呢?李斯年活像個迷茫的小狗,在屋子裡原地轉了幾圈,忽然想起什麼,去衛生間拿了自己的毛巾,走過去遞給許之。
許之看向他。
李斯年:“我不方便洗澡,也擰不了毛巾,你幫我一下好不好?”
委屈巴巴的語氣配上委屈巴巴的眼神,許之停頓在半空的手終于動了,接過毛巾,去衛生間接了一盆熱水,幫他将毛巾浸透然後擰成半幹。
“給。”
李斯年手去拿毛巾另一端,在許之尚未松手的瞬間,将毛巾往回一扯,二人距離拉近:“你是在生我的氣嗎?”
許之濃密的睫毛輕輕一抖,挪開了原本對視的目光:“沒有。”
他說着,松開握着毛巾的手,剛轉身,李斯年又搶先攔在衛生間門前:“明明有,我感覺到了。”
李斯年總是這樣打直球,許之已經習慣了,他沉默片刻,說:“你的傷是劃傷,而且不是石頭,是木頭之類的。”
果然是被瞧出來了,但李斯年有點好奇:“你是怎麼發現的?”
“傷口裡有木屑殘留。”許之說完,歎了口氣:“你除了做家教,還額外打工了是不是?上次多出來的一百塊也是這樣來的?”
李斯年就知道瞞不過他太久,隻好承認:“我反正有時間嘛,閑着也是閑着。”
許之搖搖頭,他蹙着眉,好一會才又開口,嘴唇蠕動,說的又慢又輕:“我不想你這樣……”
李斯年看出許之有點難過,雖然不太明白為什麼隻是多打了分工,他就這樣難以接受,但還是好聲好氣的道:“你不想,大不了我以後就不打這種工了,我就……教教學生,補補課,行不?”
許之半信半疑的看着他,半晌才開口,詢問的語氣很認真:“真的?”
“真的。”
許之無聲的歎了口氣,眉間的陰雲散去些許,他“嗯”了聲,又想起什麼,轉身将熱水盆端出門去,用腳踢了個椅子到門外,然後擱下水盆,又将門掩上。
“你擦吧。”
李斯年一愣。
“擦了就把毛巾遞出來,我幫你擰。”許之的聲音平靜淡然,隔着門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