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年哥,我媽……”梁芷話說一半,看到李斯年坐在輪椅上,剩下的話吞了回去:“這是怎麼了?又哪裡傷了?”
“體測時崴了一下,舊傷有點複發。”李斯年說着,看到孫姨也跟在後面。
她腿上放着一個麻布墊,墊着一口不大的鍋子,熱氣夾帶着香味從蓋子上的透氣孔裡冒出來。
李斯年笑道:“這麼早就炖番茄牛腩了啊,孫姨?”
這是孫家娟的拿手菜,李斯年向來能就着菜吃兩大碗米飯。
“是啊,炖了一晚上,沒想到你出門這麼早,差點就錯過了。”孫家娟說。
李斯年回退輪椅,讓二人進屋,一時間屋内隻有梁芷一個人站着,兩個輪椅相互面對。
“你才好沒多久,這次去醫院檢查了沒?”孫家娟柔聲問。
“這幾天都在上學,怕是沒空去吧。”李斯年還沒開口,倒是梁芷先回答了。
“誰說的,我檢查過了。”李斯年說。
孫家娟擡擡手:“那拍的片子呢,拿我看看,和上次傷的是同一處嗎?”
“哎呀,您也不是醫生,看也看不懂,醫生說了,好好修養一段時間就行。”
“上次也這樣說,結果呢,要是修養好了,怎麼還會再傷?”孫家娟的笑容稍稍淡了些,“我看你是壓根沒去醫院吧。”
李斯年幹笑了兩聲,頓了頓,終于無奈道:“還是瞞不過您。”
“真是胡鬧!”孫家娟伸手抓着李斯年的輪椅,把他往梁芷那邊一推,“你帶他去醫院,所有該做的檢查全都仔仔細細做好。”
李斯年忙說:“可是我今天還有兼職……”
“沒關系,我和他們說一聲,改成線上補課就是了。”梁芷趕緊接過輪椅的握把,“正好現在去醫院,不耽誤你下午的兼職,剩下的就周日補。”
被安排的明明白白,李斯年再想拒絕也沒有理由了,隻好乖乖點頭,梁芷在巷口叫了一輛出租車,帶李斯年去了上次那家骨科醫院。
各項檢查做完,還好骨頭沒什麼事,但肌肉損傷還是比較嚴重。
醫生叮囑這一次千萬要注意休息,就算好了之後,半年内也避免劇烈運動甚至快走。
梁芷推李斯年出醫院時,已是接近中午了。
今天是個萬裡無雲的晴天,冬日暖陽照在身上有種類似接觸毛絨一般柔和的暖意。
“中午就去我家吃飯吧——”
“是不是許之叫你來找我的?”
二人幾乎同時開口,梁芷驚得腳步一頓,李斯年提前按住輪椅的扶手,才不至于順着慣性栽出去。
梁芷磕磕巴巴道:“斯年哥,你、你說什麼啊?我聽不懂。”
“你們什麼時候這熟了?”
李斯年微微側過頭,光線将他高挺的鼻梁勾勒,目光沒什麼溫度,“那天我去江城二中替考的事情,也是你告訴他的吧。”
“我沒有……”
“梁芷,我認識你太久了,你說真話還是撒謊我一眼就看得出來。”
梁芷深深歎了一口氣:“對不起。”
在李斯年面前說謊,對她而言還是太難了:“替考那次我真的沒辦法,他聯系不上你,好像猜到了什麼,一直追問你那些補習學生的電話或微信,但我不能給啊,萬一他打電話過去問家長,那對方不就知道自己孩子請人替考的事情了?你就拿不到錢了呀。”
替考這件事,嚴格說來,也算是梁芷牽線搭橋。
那個背頭男生正是最初梁芷幫忙介紹給李斯年做兼職家教的,後來他希望李斯年幫忙自己考試,李斯年一開始拒絕了,他便又去求梁芷。
梁芷迫于同學情面和李斯年提了一次,恰巧那時候李斯年剛從碧水名城出來,得知自己原本想要賣掉換錢的奢侈品全都被李宇收走了,為了籌房租,終于答應下來。
見李斯年闆着臉半天不吭聲,梁芷急得眼淚都要落下來了:“斯年哥,我……”
“行了。”李斯年一擡手,歎道:“這件事也不能全怪你。”
許之太聰明了,哪怕這次不露餡,以後算起賬來也很可能東窗事發。
其實冷靜了這麼幾天,李斯年也回過味來,這事的确是他做的太一廂情願,許之本就自尊心強,接受不了也能理解。
但李斯年更在意的是,明明這場争吵的根源都是“為了對方着想”——他不想許之打工太累壓力太大、許之不想他低聲下氣做槍手,那他為什麼還要說出類似絕交這麼重的話?
哪怕當時是一時激動口不擇言,如今李斯年自己都想清楚了,許之難道想不清楚?
但他卻沒有任何想要和好的意思,仿佛笃定心思要借着這次事情和自己徹底劃清界限。
梁芷見李斯年表情深沉,有點摸不準他到底生不生氣、有多生氣,于是繼續解釋:“其實我和他不熟的,隻是之前因為小白小黑加了微信,沒發過消息,隻有這次他告訴我你腳傷了的事,應該也是出于好意。”
李斯年還是不說話。
梁芷心裡越發着急,今天去出租屋時,孫家娟沒有注意到,但她幾乎是剛進屋就發現許之似乎搬走了。
難道二人是因為替考的事所以鬧翻了?
“要不……我去跟他解釋一下?就說這事都是我逼你的。我真沒想到會鬧成這樣!”梁芷說着,又忍不住帶了些哭腔。
李斯年手撚着下巴,手指無意識的摸索着一側下颚,半晌,才看向梁芷。
“這樣吧,你幫我個忙,替考洩密的事我就不和你計較了,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