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之心想着這有什麼難呢,嘴上還是謙虛:“你說說看。”
“常用的有兩種方式,一個是右手從上面拿着擀面杖,一邊擀、左手一邊轉動面皮,另一個難一點,兩手拿擀面杖,右手往前推、左手往回收,手腕分别向外劃相反方向的圓形。”李斯年邊說,邊一一演示了,“你看想學哪種?”
許之還以為隻要把面皮放在擀面杖下面,前後一滾就好,沒想到有這麼多門路,頓時有點傻眼,眉頭輕皺:“這麼……複雜的嗎?”
随後上手試了下,結果眉頭皺的更深了。
他本身就是左右利手,平時做什麼都是順手輕易的,這還是頭一回感到兩隻手仿佛都不是自己的,叫它往這邊去、就非往另一邊跑。
李斯年看他這受挫的模樣,覺得可愛極了,聲音不由得更加柔和:“實在弄不來就算了,去看看春晚,我很快就搞好了。”
許之搖頭,學霸的自尊心很少受挫,一旦被打擊,就是緻命的。
他拿着擀面杖,一副做物理化學實驗的認真模樣,屏住呼吸,全神貫注、小心翼翼的發力,又的練習了好幾團面,直到面皮鋪滿了桌面,結果——
仍然是奇形怪狀、薄厚不一,偶爾擀出個橢圓都能算是超長發揮了。
這麼下去面都要被浪費光了,家裡已經沒有多餘的面粉,許之終于歎了口氣,認命道:“我、我還是來包餃子吧?”
李斯年挑眉看他:“之前包過嗎?”
許之一臉英勇就義的覺悟:“你隻管教就是了。”
李斯年抿嘴一笑,拿起剛才許之擀得奇形怪狀的面皮,用手指撚着邊緣稍稍調整成近似圓形的形狀,舀了肉餡,開始示範。
他有意逗許之,一連換了七八種手法,各式各樣的餃子端端正正擺上了托盤:“一折餃子、三折餃子、月牙餃子、柳葉餃子、元寶餃子、鈴铛餃子、四方餃子……你要學哪個?”
許之低着頭,看着這些餃子,長睫忽閃幾下,擡起眼來。
“李斯年……”
“嗯?”
“你其實讀的是育德新東方分院吧?”
“哈哈哈哈哈!”李斯年忍不住大笑起來,捂着肚子後退兩步,腿窩正好抵到床邊,便順勢一倒,滾了半圈,“你能不能别一本正經講這麼搞笑的話,救命!”
許之眼李含着将溢未溢的笑意,雙唇忍得平直,好一會才終于跟着李斯年一起笑出聲來。
“你要教人還是為難人,想好了啊。”許之說完,又忍不住繼續笑起來。
李斯年還是第一次見許之這樣肆意的笑,整個人洋溢着生動鮮活,眼角眉梢都閃着極其明亮又漂亮的神采。
像是冬後第一朵綻放的花,在滿目白雪中抖落驚心動魄的豔色。
讓人心中忍不住生出采撷的沖動。
李斯年手撐着床站起來,上前兩步,站定在許之面前。
許之笑意尚未斂去,彎着眼睛看他,輕輕的歪了歪腦袋,是無聲的詢問意味。
但李斯年沒說話,隻是定定的看着他。
許之心下奇怪,剛想要開口問“怎麼了”,随即感覺到唇邊一暖。
他怔忪一瞬,垂目看去,李斯年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在他的唇邊一抹而過。
這動作擦着暧昧不明的界限,許之腦中轟隆一熱,有些搞不清楚是什麼狀況。
手指與唇角的接觸不到一秒,但觸感卻異常清晰,李斯年的指腹是溫暖的,還略有些粗糙。
而被碰到的那片皮膚也不知為什麼,一直重播着那瞬間的觸感,一次比一次清晰,以至于那撫過的暖意漸漸變成了滾燙。
許之感覺到自己屏住了呼吸,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下意識看向李斯年,但在四目相對的瞬間又忽然感到羞于對視,略略垂下眼,目光正好落在他嘴唇上。
此刻二人之間的距離,已經進入了彼此的個人安全範圍内,許之甚至能看見李斯年嘴唇内側微微潤澤的水光。
和日常社交截然不同的親密感不受控地從許之心中冒了出來。
随即,看到李斯年剛才拂過自己嘴角的那隻手,指尖輕輕撚動了一下。
許之覺得他撚動的根本不是手指,而是自己的某根神經。
“面粉。”李斯年攤開手給他看:“估計是剛擀面皮的時候蹭到了。”
“哦,可、可能是……”許之緩過神來,趕緊後退兩步,拉開距離,匆忙間差點被椅子絆住,眼疾手快的扶住桌沿,才站穩。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舉動是不是狼狽、或者看上去有點奇怪,卻也無心分辨,隻想趕緊撇開話題。
他清了清嗓子,裝作自然的随手拿了一片餃子皮:“就學那個一折餃子吧,簡單點。”
李斯年沒立刻回答,他的目光和平時不一樣,有些深沉、意味不明,許之在這樣的注視下,感覺後背都開始沁出汗來。
這樣難熬的沉默持續了好幾秒,李斯年才終于揚起散漫随意的笑容:“好啊,那就一折餃子,我洗個手。”
李斯年走向水龍頭,就着點洗潔精洗了手,看他神色舉動都恢複了正常,許之暗暗松了口氣。
覺得或許是自己想太多了,李斯年是個直男,對同性之間交互的尺度把握不準确,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李斯年來到許之側方的位置,也拿起餃子皮,教許之怎樣包。
他每做一個動作,就停下來等許之模仿,許之手有點慢、而且不熟練,偶爾做錯了一步,又要扯開面皮重來。
許之為了不胡思亂想,刻意集中注意力在餃子上,并沒有發現李斯年暗中将他所有表情與反應都盡收眼底——
看他極為認真專注的神情、想要在其中找到些或許沒能藏好的情緒。
李斯年感覺自己的心跳在漸漸加快,有個念頭一旦冒出來就很難壓制,像是燒不盡的野草,風一吹,就越發肆意的生長,連天的茂密讓他甚至有些難以呼吸。
許之會不會也對自己有好感了?
他剛才明明就緊張了,是純粹因為被觸碰、還是因為觸碰的人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