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這麼翻來覆去到後半夜也沒能入睡,然後不得不睜着眼看着天花闆,心裡響起一個聲音:他好嫉妒。
沒錯,就是嫉妒。
能引起許之情緒波動的人;能讓他開心或痛苦的人;能名正言順站在他身邊、陪他走完餘生的人,不是自己。
以前不是,以後也不可能是了。
這種感覺簡直像是被抽幹靈魂。
李斯年甚至有瞬間的恍惚,那他以後在學校見到許之該怎麼辦?人家已經有對象了,再死纏爛打着為難人家好像也不太合适。
想到這裡,又更恍惚了,難道自己原先與他為難,就是期許着還能有什麼以後?
李斯年啊李斯年,明明之前八年,也就這麼過了。
以為再也不會遇見、放棄所有希望,用厭惡去遮蓋思念,也能活下去,不是嗎?
如今隻是一切回到原點而已。
就這樣,李斯年徹夜未眠,次日眼底發青着去了學校,上了幾節課。
不僅被好幾個學生關心了,還在走廊時還被鄒主任叫住,詢問是不是最近教學和科研擔子太重。
然而他又想見又怕見的人,卻是沒能見到。
連續三天,都沒見到。
原來哪怕在一個學校,不故意制造機會的話,也是很難遇見的啊。
倒是在這天的黃昏,李斯年手機一震,收到了吳琛的短信——
[今晚20:00,廣都機場T4航站樓。]
李斯年挺莫名其妙的,這地點看起來也不像是約着見面叙舊的意思。
[發錯人了?]
對方很快回複。
[沒有,你來。]
李斯年有些遲疑,擡手看了眼表,如果想準時趕到,現在立刻就要出發了。
不過轉念一想,吳琛沒有捉弄他的理由,而且……他已經三天沒見到許之了,難道他們這是一起出門短遊回來,叫自己接機?
李斯年對腦子裡突然冒出的這個離譜念頭感到有些無語,但最終還是決定去一趟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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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都機場每日吞吐量極大,燈火通明,沒過幾分鐘便有起落的嗡鳴聲傳來。
李斯年一路忐忑,來到了T4航站樓,剛八點過三分。
剛停穩車,副駕駛的玻璃就被人敲了敲。
李斯年搖下車窗。
“借一步說話?”吳琛笑着問。
李斯年側頭看了眼倒視鏡,後面排隊的車已經一長串了:“這邊即停即走……”
話說一半,吳琛就拉門上了副駕駛,他點開導航,定了一處附近的機場停車場:“去這邊吧,我行李托運已經辦完了,飛機還有幾個小時才飛呢。”
李斯年有些不明所以,下意識又看了眼車門外。
“别看了,許之已經走了,就我一個。”吳琛說着,扣上安全帶。
李斯年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好尴尬一笑,啟動了車。
“廣都還真是挺不錯了,就是天熱的時間有點長,但是空氣也好,茶點也好吃……”吳琛看起來心情不錯,一路閑聊着。
李斯年耐着性子附和,等停好了車,終于問:“你叫我來機場做什麼?”
吳琛卻又不說話了,隻是帶着饒有興趣地笑看着他。
李斯年一想到面前這人是許之的男朋友,心裡的火就有點按不住,語氣也生硬起來:“你笑什麼?”
吳琛噗嗤一聲,随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你現在這樣,真的很像是打翻了滿屋的醋壇子!”
李斯年愣住:“什麼?”
“我說你啊,怎麼這麼沒出息呢?”吳琛邊笑邊說,“當年在三岔巷子,你一副規劃了未來的樣子,還想考上大學後告白,我當時真挺佩服你一腔深情的,結果沒想到,這麼多年了,許之甚至連你喜歡他都還不知道?”
李斯年有點不明白,這是在嘲諷他,還是……
“你現在不是和許之在一起了?”
“當然沒有,我們隻是朋友。”吳琛說。
李斯年心中忽然吹起一陣風,原本壓着的那塊沉甸甸石頭刹那間就消失地無影無蹤。
他甚至沒意識到自己彎起的嘴角:“那你上次說的話……是故意騙我的?”
“答對了!”吳琛狡黠一笑,“畢竟這麼多年過去,我也不知道你心裡到底怎麼想的,所以就試探了一下,對了……”
說着,拿起手機給李斯年看鎖屏,隻見屏幕上是一隻黑白相間貓咪的照片。
李斯年仔細看了一會,驚訝道:“這是奧利奧?!”
“是啊。”吳琛滿臉慈父笑容,“怎麼樣,我養的挺好吧?”
李斯年很是感歎:“都長這麼大了,還這麼胖 ,我差點沒認出來。”
“我這次來廣都,其實就是帶奧利奧來見見許之的,之前跟你斷了聯系,若知道你也在這邊,我肯定約你們倆一塊兒了!”
李斯年睜大了眼。
吳琛了然地攤攤手,搶先說:“可惜,在你來之前,奧利奧已經送進去辦好托運手續了。”
李斯年很惋惜:“之前見面時怎麼沒和我說?”
已經見不到小白了,若是能看看她的孩子也好啊。
“沒關系,等暑假來我家玩!”吳琛說完,又補充了一句:“你和許之一起來啊。”
李斯年尴尬道:“其實我們現在……就隻是普通同事而已。”
連朋友都算不上了。
“但我看的出來,你還喜歡他,是不是?”吳琛問。
李斯年一愣。
究竟是有多明顯?前腳梁芷看出來,後腳又被吳琛一言道破。
吳琛歎了口氣,又說:“雖然不知道你們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既然老天又給了重逢的機會,我覺得你要不要還是争取一下,說不定他也喜歡你呢?”
李斯年微微垂着頭,整張臉淹沒在陰影中,瞧不清表情。
幾分鐘後,他才又開了口,聲音幹巴巴又沉甸甸:“我知道,他是喜歡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