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年其實做好了心理準備,許之十有八九不會立刻答應自己。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這人前一天晚上紅着臉說了句“我想想,先睡吧”,二天一大早,就已經跑得無影無蹤。
連手機都調成了勿擾模式,來電全部轉為語音信箱。
李斯年滿心無奈,給許之發了條語氣溫和的消息。
SN:沒想好也沒關系,有空給我回個電話?我不會逼你的。
然後轉頭就切到了吳琛的對話框。
SN:果然吓到他了[汗],前腳剛告白,後腳就跑了……現在連電話也不接。
琛:啊?不會吧?!
琛:你是不是除了告白,還做别的了?
李斯年盯着手機看了半天,最後心虛的關掉了對話框。
他辦好出院手續,打車回了趟廣都,想直接去心理學系那邊逮人,卻沒想到先碰上了窦老師。
“李老師,你怎麼來學校了?鄒主任說了,你這幾天就好好休息,課已經安排其他老師幫你代了。”
“我知道,是有點事想找下許老師,電話沒打通。”李斯年含糊道。
窦老師“咦”了一聲,有點吃驚:“許老師沒和你說嗎?他上午的飛機,跟林老教授一起去重州大學交流學習了,這周正好是重大建校六十周年,有很多活動。”
交流學習?!許之怎麼一個字都沒和自己提?
李斯年心裡有些不是滋味,表面卻不顯露分毫,隻是點頭:“這樣……”
窦老師很不解風情地繼續說:“他昨晚在你病房陪床,我以為早就告訴你了,我還見林老教授親自跑了一趟,來學校拿一些資料,和許老師打電話,讓他直接從醫院去機場彙合。”
“嗯,可能他走得急。窦老師,實驗室那邊還有點事等處理,我就先過去了。”李斯年拍了拍窦老師的肩膀,快步離開。
窦老師渾然未覺,還伸着脖子囑咐:“李老師,你這幾天還是多注意休息啊!别累着了!”
李斯年唯恐接了話又要被黏上,于是隻擡手晃了晃,示意自己知道了。
-
許之這一去,就是一周。
李斯年覺得自己像是個留守在家的妻子,每天都度日如年,闆着指頭數他什麼時候才回。
好在許之其實在當天晚上就回複了李斯年的消息,語氣挺正常,頭兩句甚至帶了些歉意。
說林教授叫得急,許之又忘了是上午的航班,這次交流會全程都是他親自準備的,臨了了換人影響很大,而他也的确隻是受了些擦傷,所以那天早上就沒叫醒李斯年,直接走了。
李斯年知道許之做事很有計劃,行程安排都會詳細記錄到分鐘。
而這樣的人,竟然能忘記次日還要飛重州這麼重要的事。
大概是因為見自己受傷,太緊張了,一慌,就什麼事都抛諸腦後了。
李斯年這麼一想,那點關于不告而别的怨氣也就消散的無影無蹤。
隻是原本預約好的那家沿江高塔餐廳到底是沒去成,李斯年想了想,幹脆在家做一頓,邀請許之來。
他消息發過去,順帶詢問許之明天航班的具體時間,想去接他。
這一次許之消息回得格外慢些,李斯年上了一下午的課,開車回家,直到處理完洪室章的郵件後,八點多,手機才響。
許:林教授順路捎我回家就行,不用麻煩。
SN:那周末哪天有空,我好買菜。
許:周末要加個班,和趙毅聊聊,還要處理學術交流的文檔,下次吧。
李斯年有些失望,但秉承着給對方留空間思考的想法,還是沒有再多說什麼
SN:行,那你有時間再和我說,工作日的晚餐也可以,工作忙也要注意休息。
許:好。
就這樣,又是一周過去。
李斯年期間也試探性地給許之發過一些消息,但他的回複無一例外都是溫和、禮貌,但婉拒。
這是傻子也能感覺到對方在躲自己了。
李斯年的耐心終于耗盡。
他從一個值班學生那兒,以商量公益活動講座事宜為借口,探問出了許之哪天的什麼時候會在咨詢室,然後直接就找上門了。
咨詢室在沒有進行咨詢時,是不會鎖門的,李斯年進去後反手把門鎖一按,就去敲内間的門。
“哪位?”許之聲音很快響起。
李斯年試了試,内間門也沒鎖,于是就直接推了門。
許之正坐在電腦前,似乎在處理工作上的内容,他竟然還戴了副銀色窄框眼鏡。
李斯年從前從沒見許之戴過眼鏡。
他五官風格本就是帶着張揚感的精緻,此刻被壓在這樣一副斯文的眼鏡之下,反而生出幾分禁欲的感覺。
許之聽到動靜,一臉驚訝地擡起頭。
他怎麼都沒想到,這人如今都快奔三的年紀、是堂堂教授了,還能在學校裡做出這種莽撞的事情。
他愣了好幾秒,才眉頭一皺:“怎麼不打聲招呼就來了?”
李斯年順手關上門:“我要是真提前打招呼,恐怕就見不到你了。”
他今天本意也不是來跟許之針鋒相對的,往側面的沙發上一坐,聲音很溫和,“我就是想跟你聊聊。”
許之取下眼鏡,手指揉了揉鼻梁,先轉去了飲水機旁。
“冷的熱的?”他問。
“都行。”李斯年答。
許之于是倒了杯溫水,放在桌上,坐到了李斯年側手邊的沙發上。
“這些天,為什麼一直躲着我?”李斯年開門見山。
許之知道李斯年就是來問這個的,其實他也很清楚,這麼逃避下去也不是回事。
隻是任何事情他都可以果斷取舍,他從來都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
但一旦和李斯年扯上關系,他就會變得優柔寡斷。
李斯年見他不說話,心已經沉到了谷底,嘴角擠出一絲無奈地笑容,“我隻是想得到一個明确的答案,哪怕是拒絕,就算死,你也讓我死個明白。”
李斯年很少有這樣落寞的模樣,許之看在眼裡,心猛地被刺痛了,忍不住脫口而出:“我是真的沒想好……”
李斯年原本垂下的雙眼又擡了起來,眸光閃了閃。
許之忽然覺得這屋子裡的燈太亮了,有些情愫,他從前連想一想,都隻敢在夜深無人時才放縱思緒。
如今卻要面對面說出來。
可是若此刻起身去關燈,也很奇怪。
他糾結了好一會,開口,卻是先對李斯年發問:“你……從什麼時候發現自己喜歡男生的?”
李斯年倒也沒介意許之岔開話題,其實隻要對方願意溝通,他就很知足了:“你記不記得有天晚上,我們在路邊偶遇,就是我喝醉了的那次。”
許之點頭。
當然記得,關于李斯年的事情,他沒有不刻在心裡的。
“其實那天我是去江城挺有名的一個gay吧驗證了一下——”
饒是厚臉皮如李斯年,也不太好意思當着當事人的面,去說自己當初究竟是怎麼因為對一本漫畫起反應,從而懷疑自己喜歡男生,到最後發現自己喜歡的其實隻是許之一個人而已。
于是他言簡意赅道:“總之,我就是那時發現的,我對其他男人沒興趣,隻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