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話,哪怕是聽第二遍,許之也會覺得像是在做夢一樣。
他陷入巨大的震驚之中:“這麼早?!”
“嗯,不信嗎?”李斯年看懂了他眼裡的懷疑。
有點,許之心想,若是真的,怎麼能藏的那麼好?自己又怎麼一點都沒察覺到?
不對……
其實李斯年一直對他很好,好過他這輩子遇到的任何一個人。
可從前許之總以為,這隻是因為李斯年是這樣善良又赤誠的一個人,若不是自己,換做别人,李斯年也會這樣無私相助。
“你不信也沒辦法,這種事情沒法證明,世上又沒有時光機。”李斯年能理解許之的難以接受。
說到底,這件事還是怪自己,當年沒能早點說出口。
“但其實我現在說這些的意思是,我不是八年後、現在才喜歡你的,也不是一時興起,圖個新鮮。”說過這,他頓了頓,加重語氣道,“我是認真的。”
他話說得誠懇,就這樣将這麼多年的深情攤開來,任對方品鑒也好、棄擲也罷。
仿佛人生中的失去不是遺憾、沒說出口才是。
許之忽然發現,原來成熟穩重的成年人也隻是李斯年如今的外殼而已。
其實他内心還是那個想要對你好,就會把心都掏出來給你的少年。
許之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深吸了口氣,緩緩彎下腰,手肘撐着膝蓋,兩隻手蓋住了臉。
幾分鐘過去,就這樣,不知在想着什麼,一動不動。
李斯年反而有些手足無措了。
其實他今天來這裡,是做好了心理準備,覺得許之回避了這麼久,大概率會拒絕自己,當然也存在一絲僥幸,或許會被接受。
可現在的情況,好像和他預想的哪一種都不同。
李斯年挪動着靠近了些,擡起的手猶豫了半天,最後選擇克制地放在了許之的手臂外側。
安撫似的拍了拍。
“對不起。”許之聲音悶悶的,從指縫中傳出來,尾音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顫抖,像是躲在洞穴裡的小獸,“火災之後,沒能等你醒來,就先走了。”
雖然李斯年早已不執着于這件事了,但聽到這句等了八年、許之發自肺腑的道歉,心仍然像是被填補上了一角空缺似的。
他長長地歎了口氣:“當時我們對彼此有太多誤會,其實我已經不怪你了。”
所謂的追究、報仇,從來隻是他忍不住想要再次靠近許之的借口罷了。
隻是他早先不願承認而已。
李斯年:“當年我的确傷心了很久,覺得你好像是為了那個一直想要的未來,把我留在原地了,和你厭惡的其他人和事一起。”
許之擡起頭:“不是的……”
他眼睛有些紅,說完這句,然後就頓住了,嘴唇張了張,像是千頭萬緒難以一言訴盡,最後隻好先苦笑了聲。
“隻是我希望你這樣以為,能恨我,然後忘記我。”
少年人的想法總是顯得稚嫩。
“看來啊,你是有點太低估自己的魅力了。”李斯年笑了笑,有意想逗許之開心些,順勢擡手刮了刮他的下巴,“我是恨過你,但從沒有忘記你。”
這話一出,許之的眼睛卻更紅了。
他似乎覺得自己這樣當着李斯年的面失态有些難堪,于是撇過頭去。
沉默了好一會,才小聲道:“我……不能接受失去第二次。”
“什麼?”
“其實就像現在這樣做朋友,也挺好的,朋友就一輩子都是朋友,可能會是親密些的朋友、或疏遠些的朋友,但終歸是朋友……”許之沒察覺到,他這話無論是内容還是語氣都有點可憐巴巴的。
要不是李斯年腦子裡還壓着最後一根弦——這裡是公用辦公室,就算他反鎖了門,值班室也有鑰匙可以打開——他簡直忍不住想立刻把面前的人擁入懷中。
“所以呢?”李斯年輕聲哄着他繼續說。
這樣誠實又多言的許之是很少見的。
像是覺得太過羞恥而難以啟齒般,許之又支支吾吾了好一會,才終于說:“在一起的話……萬一以後不喜歡了,會分手。”
他側着頭,從李斯年的角度,看不清表情,卻能看到他白皙的耳垂漸漸泛了紅。
李斯年沒忍住,伸手捏揉了一下那個耳垂。
許之一抖,身體往後縮了縮,看向李斯年。
那目光有幾分戒備,又有幾分難以形容的嬌嗔,落在李斯年眼裡,簡直太可愛了。
李斯年故意恍然大悟地拖長了語調:“啊——原來如此!所以你躲了我這麼些天,其實就是怕我以後抛棄你?”
許之臉紅了幾分,不服輸道:“怎麼就不能是我抛棄你?”
李斯年想了想,深感有道理地點了點頭:“也對。”
他說着,手撐着沙發扶手,身體前傾,就單膝跪在了地闆上。
二人距離拉近。
李斯年手輕輕覆蓋在許之的手背,擡起頭,仰視着對方臉上局促又無措的表情,認真道:“那我能不能請求你,以後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抛棄我?”
許之覺得這人簡直是這麼些年的年紀都長在臉皮上了,說出這種話來竟然臉不紅心不跳。
他蹭得一下站起身,結結巴巴道:“我、我才不是那種人!”
李斯年看他臉一路紅到耳垂,眼看要順着紅到脖子,忍住笑意,決定見好就收。
也不能一口氣把人欺負地太過了。
反正以後來日方長。
他站起身:“好,既然我們都不是這種人,那就不用擔心了。”
李斯年話音剛落,桌上的座機就響了起來。
許之像是遇到救星似的,趕緊接起電話。
“喂?”
“許老師啊,咨詢室大門怎麼反鎖了?”辦公室的座機型号老,聽筒聲音很大且不隔音,李斯年能清楚聽到對面值班學生的聲音,“來訪者已經到了,您準備好了就叫我們。”
“好、好的……十分鐘後就可以過來。”
“嗯,好!”
挂掉電話,許之看向李斯年,滿臉寫着“送客”二字。
李斯年在這灼灼目光裡,不慌不忙地拿起水杯喝了兩口,然後才笑眯眯問:“這周五晚上有空嗎?”
“什麼事?”
“之前發消息說了好幾次了,來我家吃飯啊。”
許之想了想:“還是你來我家吧。”
正好,他應該也很想再見一見小白。
李斯年遲疑道:“你的廚藝……”
許之瞪了他一眼:“我在國外這些年都是自己做飯吃的,放心,吃不死人!”
說着,打開門,擡手就把人推了出去。
“還有,以後未經允許,不要亂闖咨詢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