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分不清打了多少回合,我的心一直像有隻手捏在上面,酸的厲害,憋悶的厲害。俨掌門輸,楚上仙會失望,婆婆受傷,楚上仙更不好過。而俨掌門連帶着兩個弟子均是一頂一的高手,此番是拼上性命也要将東西取走,聖心婆婆無礙于使用仙術,雖隻是一介女流,以一敵三,也未顯吃力。
眼見着就要分出勝負,聖心婆婆聲東擊西引開了魯家兩兄弟,一掌集聚了至少七成功力,直擊俨掌門命門。
楚上仙定是不想鬧出無謂的恩怨糾葛,見其發功起勢,迅速移動身形擋在了俨掌門身前。
聖心婆婆稍作猶豫,從遠處折回的魯北已手持摘星劍朝她奔來,那一掌,沒有落在楚上仙身上,而是迎上那一招落星殺打在了魯北身上。
魯南和俨掌門趕過去的時候,已經晚了,魯北之前耗費了太多心力,在使出落星殺那一瞬間,原本也是打算同歸于盡的,隻是沒想到結束的這樣痛快,聖心婆婆的一掌幾乎将他的經脈全部震斷,他連一口血都沒能吐出來,便青着臉斷氣了。聖心婆婆接下他那緻命一劍,也近乎油盡燈枯,再無抵抗之力。
魯南悲痛隐忍,雖說修仙之人早已斷情絕念,看透生死,我還是多少能夠領會,說到底,他與魯北二人一奶同胞,心靈相通,一同遁入仙門,一同~修煉至今,刀劍合璧,如今天下隻剩下雙刀。
俨掌門經受了痛失愛徒的代價,毫不費力便逼出了聖心婆婆藏于體内的複靈珠碎片。
“能把玉佩給我麼?”聖心婆婆啞着喉嚨,近乎懇求,近乎絕望。
楚上仙點點頭,從懷裡拿出玉佩,交到她手上,輕輕拍了拍她保養極佳的手背,說:“我早知命數天定,而且,我已經有了更加重要的事去做,我會走下去也會活着,你和他,我都不怪。”
聖心婆婆撫~摸着光滑的玉面,滿含淚光的點點頭,喃喃自語:“你父親,他也是不忍的,你的生死,注定是屬于蒼生的……”
楚上仙說:“我的生死,早已不屬于任何人。”
俨掌門卻恍然大悟:“原來,你不是師父的弟子,而是……”
“沒錯。”
楚上仙竟是清臨掌門的親生兒子!
他就是那樣一個人,習慣了孤獨應對一切,習慣了單槍匹馬,因為原本已經足夠沉默了,所以即便心中已是天翻地覆,看上去也隻是比往日更加沉默了而已。
聖心婆婆受了重傷,卻堅持送我們一程,這片大陸的臨界點在她重傷之後逐漸坍塌,她就那樣遠遠的看着我們離開,目光在楚上仙身上寸步不離,直到走了很遠很遠,我再回頭望,發現她已經佝偻。楚上仙沒有絲毫眷戀,隻是我看見,他的眼睛裡染上了深深的灰色,就好像一盞燈滅了。
白澤他們幫着魯南安葬了魯北,照理說,仙死後是自行幻滅的,仙亦有輪回,隻是,魯北葬身于這四方境界,屬六界外,輪回何處,我們無從知曉,他的肉身保存完好,絲毫沒有消逝的意思,無奈,我們才隻得埋了他。因他死前來不及交代,所以他的碑銘上面隻字未寫,面朝着南華的方向,讓他能時時刻刻看到故土。
魯南提着自己的雙刀和魯北的摘星劍,與我們一同繼續趕路。我們沒有走水路,而是繞道走了陸路,畢竟,造船這種事情損耗太大,在場的恐怕是沒人敢去嘗試的。
楚上仙拒絕了白澤的攙扶,整個人有一半的重量都壓在了我身上,他總是大局為重的,自己都這副模樣了,還想着讓白澤多照看大家一些。畢竟魯北走了,一直守護在隊伍最後的那個人不在了,總要有人頂上去。他想必也是有所歉疚的吧,他想保全俨掌門的性命,卻不想魯北卻因此而死去,兇手是他的親生母親,他不得不與之對立,不得不做出抉擇。我隐約覺得他是有他自己要做的事情的,這件事與南華無關,與蒼生無關,是一件隻屬于他自己的事情。這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也許隻是我的一番妄想。
我想和他找點話來,叫他分散一下傷感,卻又不知道他會喜歡聽什麼,他此刻或許更想一個人安靜一會兒,我卻不忍放任他那樣寂寞。
“上仙,小初在那條路上回了離愁宮,繡顔說她也回了芙蓉村,還呆了好些時日呢,那你呢?也回你的家了嗎?”我肩負着他那一半的重量,吭哧吭哧的問。
“嗯。”回答哼哈着隻有一個字。
我不免有些喪氣,他對我做出那些親近的舉動,我也心花怒放過,便沖動的以為自己已經與他心意相通。結果到頭來,他的心事依舊隻屬于他一個人,我的那些以為,終究是自以為是的誤會一場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