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天明說：“晦氣！八成是死了，别往上折騰了，家屬要來找，就給點錢打發了得了，那條礦線填了吧，不挖了。”

青龍男撓撓後腦勺，有點猶豫：“明哥，真不用把屍~體挖上來嗎？家屬要是鬧起來怎麼辦啊？”

闫天明不經意的掃了跪在地上的餘樂一眼，道：“誰敢鬧？讓家裡的爺們兒出來幹這個的時候，他們心裡就已經有數了。這樣吧……”他想了想，下巴沖着餘樂一挑，說：“這小子的性子挺對我的路子，你們幾個關照着點，要是人手不夠，就讓他下礦見識見識，新人不都是從地底下混上來的麼。”話落，小夥子單薄的肩膀明顯的抖動了一下，剛才的倔強已經漸漸軟了下去。他一揚腿，照着秃子的屁~股來了一腳，問：“是不是啊，秃子？”

突然被點名的秃子一激靈，及其搞笑的撅着肚子躲了一下，趕忙說：“是，是，新人都是這個規矩，弟弟，你得下礦。”

少年梅花鹿一樣清澈的眼神徹底布滿茫然。

餘歡如願以償的帶走了餘樂，少年雖然不情願，卻也終究是跟着姐姐下了山，畢竟，一時的激情難以戰勝兇猛的雷~管炸~藥，年輕的鮮活身軀在冰冷的礦石和泥土面前也會退縮。

闫天明還是特地派了輛三輪車将他們姐弟二人送下山的，臨走時，他遙遙的問了一句：“餘歡！你真不跟我？徐三有什麼好的？殘廢一個！”

餘歡皺着眉回頭，發現闫天明笑得很是舒展。

他們走後，秃子仍憤憤不平，問正在嚼一根草葉的闫天明：“明哥，咱們這麼多人，這荒山野嶺的，就是、就是把他們做了都沒人知道，咱吃了徐三那麼大的虧，好歹報個仇啥的啊，怎麼能不收拾那小娘們兒一頓就放走了呢？”

闫天明“呸”的一聲吐了草梗，吼道：“你個法盲！你那叫報仇嗎？你那是強~奸！現在那女的要出去告你個強~奸未遂，徐三隻要有心幫着動動手指頭，就能讓你在裡面蹲到死你信不信？真要惹事别他~媽髒了老子的地方！”

秃子微微發福的身子瑟縮了一下，“明哥，你怕個瘸子幹什麼，兄弟們都為你不平呢！”

“老子家裡沒有帶過兵打過仗的老爺子！懂不？傻~逼！滾！”闫天明幾乎是咬着牙說完的這些話。

秃子很聽話的滾遠了。

闫天明随手重新揪了根草葉在嘴裡嚼，他并不是那麼喜歡嚼東西，因為最近在戒煙，不嚼點什麼總想抽，又不敢太使勁抽了，前陣子他家裡合夥做買賣的大舅爺肺癌死了，聽說就是煙太勤得的，一直當感冒治的給耽誤了，結果最後就住了三天醫院，在第三天晚上終于活活憋死了。

那是二零一六年夏季一個晴朗的下午，工人們懶洋洋的來回走動着，手裡頭拖着或榔頭或鐵鍬的工具，載滿礦石的車一輛接着一輛的往山下跑，運到選廠裡，變成他賬戶上一串跳動的數字。再怎麼渲染，這也僅僅是他闫天明漫長的人生歲月裡極其平淡無奇的一個下午，但就是這個下午，那個即便渾身都在瑟瑟發抖，脊梁卻依舊挺得像把筆直的尺子的身影在他腦海裡揮之不去，他絕不承認自己的憐憫之心就這樣被喚醒了，絕對不是，絕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