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眼瞅着李婉華正了正挎包出了門,也急急忙忙踏着鞋子往屋外,下樓梯時手扶扶手蹑手蹑腳尾随在李婉華身後,活了大半輩子,為了女兒的婚姻活脫脫地變成了一個間諜。她也覺得納悶自己怕誰啊?需要這麼幹?還不是寶貝女兒性格倔?怕她一生氣真的鬧獨身。逼婚是為着她好,但是老與小之間橫着的代溝無法用心平氣和來解決。每一個人都有過青蔥歲月,悸動的愛情、悲傷的友誼,母親也經曆過。母親下放的時候還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兩邊臉蛋紅紅的像個紅蘋果,梳着油亮亮的烏黑大辮子,舉着□□眼中寫滿了理想。起初母親在紗廠工作,天天夜班工作将她的身形變得瘦脫了形,以後的日子中經人介紹認識了在做老師的李婉華的父親,兩人愛情馬拉松奔跑了5年,父親提了兩瓶糖水罐頭上李婉華阿婆家的門提親。大年三十天還下着大雪,屋檐上拖下老長的冰凍鬥子,屋裡隻他們兩個人擺了兩樣菜完成了不熱鬧的婚禮。母親愛學習,她曾經在五七大學讀過醫,隻是後來學曆作廢了。母親利用業餘時間自學考上醫科大學,做了醫生,那個時代的艱苦是李婉華無法想象的,她無法想到自己的父母輩也曾有過愛情的浪漫。雖然他們老了,對于愛情的不同理解造成孩子與家長雙方的隔閡、矛盾,但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父母對子女的愛是深沉而又無私的。
李婉華老覺得背後有個人影晃動,一回頭卻什麼也沒有。她嘴裡嘀咕了幾聲走到劉志凱的車前,像是和他說話又不像在和他說話似得自語:“我怎麼老覺得背後發怵?不會是我爸媽在做什麼小動作吧?”
“這樣說你爸媽~他們是為你好,可憐天下父母心……就跟我家老爺子老媽一樣念經能把我念死,可是他們二老要是看不見我就跟丢了魂似得。”劉志凱開了車門讓李婉華上車,又關了車門。自己從另一側上車,坐穩了啟動發動機後,劉志凱握着方向盤開了一會,想想又笑了:“不要說叔叔阿姨了。這幾天我在你家門口等你,一些老太太、大爺在我眼前晃過來晃過去的,拿眼直勾勾地盯着我看,我都給看得心裡邊發毛。你這邊的鄰居可真有意思!”
李婉華沒有說話,逼婚大戰80回,回回你死我傷,誰也沒折騰到誰,對于這樣的狗血劇情她也懶得再說啥。
母親别在牆角打量了會兒和李婉華站一起的小夥子,樣子不醜,高高大大的,就是長得白嫩了些……怕是個在家過閑日子的人。他能主動給女兒開車門——還算有點家教!一想到女兒找個沒工作的人,母親的眉頭不禁微鎖,表情也凝重起來,男人嘛,一家之主。是家裡的頂梁柱!沒工作在家癱着……餓死攤煎餅啊?!如果養了孩子……這怎麼搞啊?母親想了很多,愈加煩悶。都說孩子的某項特征是遺傳自父母,李婉華奇奇怪怪的腦回路大概就是遺傳她母親的。
父親還在客廳寫字,看見母親沒精神地慢悠悠晃進屋子,說了一句:“讓我說中了吧!”就沒再管。
母親也沒做聲,兀得坐在椅子上直愣神。父親提筆在紙上洋洋灑灑揮毫寫下李白的《獨坐敬亭山》:“衆鳥高飛盡,孤雲獨去閑。相看兩不厭,隻有敬亭山。”正寫着高興聽見了悠悠的哭聲,是母親坐在椅子上哭,她的臉上、鼻子上沾濕了一片淚漬,從嗓子眼飄過一陣隐隐的哭聲,她的眼睛直直地望向前方,好像她已經看到了不好的未來。
“你這是怎麼了?”父親拿胳膊搗了一下母親。
“我……就這麼個女兒……”母親依然沙啞着聲音哭着。
“小華怎麼了?你别哭,發生什麼事了?”父親看見母親哭成淚人狀,心裡也着急了,拿了一張面紙擦去母親臉上的淚水,“你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小華找了一個男的,白白淨淨的,看着好像沒工作。她受苦,我可怎麼辦?”母親拿着面紙擤了下鼻涕。
“是他們跟你說的 ,還是你想的?”到底是幾十年的夫妻,知心知底,連老伴兒是在胡思亂想也能看出。
“我看的……你不也說女兒找的不好嗎?”母親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望着父親說。
父親一下弄笑了:“我是說假如。我還不是因為女兒不願結婚給氣到了嗎?!”
父母在家唠叨女兒的婚事,李婉華像是有心靈感應一樣,一陣子惡寒,“你冷嗎?”劉志凱看了下李婉華說,“你等下!我車後座有條毯子,我車停路邊拿給你。”
“不用!我隻是覺得我家人古怪!你們家人給你逼婚嗎?”李婉華轉過頭看着劉志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