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道裡重新陷入死一般的寂靜,隻剩兩人站在原地,仿佛連空氣都凝固了。
“為什麼……”沉彌的嗓音有些沙啞,開口時竟帶着點微微的顫抖,“為什麼偏偏是我?”
好巧不巧,那麼多人裡選了我。是劇情的安排還是刻意的引導?總之不論什麼,她正愁該怎麼潛入辦公室呢。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丹恒沉默了一瞬,沒有立刻回答。
他站在那裡,黑發半遮住眼尾,神色冷淡,卻又像是在權衡什麼。
良久,他才緩緩出聲,聲音低沉而冷靜:“他不是盯上你。”
沉彌還沉浸在内心的激動中,聽丹恒要怔住,微微擡頭疑惑道:“什麼?”
丹恒垂下眸,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然後移向庫倫離去的方向。
那雙深邃的眼裡藏着些許晦暗的情緒,仿佛一潭沉寂的水,被一塊石子攪亂漣漪,卻很快又恢複平靜。
他的嗓音平穩,話語間卻帶着某種不可言說的意味——
“是盯上我。”
沉彌張了張嘴,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庫倫,一直在針對你嗎?”
丹恒沒有馬上回答,片刻後,他緩緩轉身,深邃的眸子落在沉彌臉上。
“你很聰明。”他的聲音低緩,但并非誇贊,更像是一種冷靜的陳述。
沉彌被盯得心頭一跳,心想自己是不是問得太多了。
丹恒卻在這時繼續道:“庫倫針對我,也不隻是因為過節。”
“他在試探我,想讓我露出破綻。而你——隻是恰好出現在了那個位置上。”
過了幾秒,丹恒回過頭,看着她,語氣依舊平靜,卻多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歉意:
“抱歉,因為我,連累你了。”
就算是不清楚來龍去脈,沉彌也大概懂了他此刻說這些話的意思。頓時心跳微亂,擡頭看着他,随意地擺擺手:“朋友間,就不要說抱歉了。”
沉彌的那句話落下後,礦道裡沉默了片刻。
丹恒的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眼神有一瞬的波動,仿佛她的話觸碰到了某個他一直避而不談的地方。
“朋友?”他低聲重複了一遍,像是在确認這個詞的分量。
她盯着丹恒冷峻的側臉,許多問題在舌尖打轉,最終卻還是咽了回去。
沉彌輕輕吐了口氣,似是自我安慰,又像在向丹恒表态般開口:
“對啊,梅主管,我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人,不是朋友還能是什麼?你可以試着相信我!我會為你保守秘密的。”
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些,但指尖依舊攥緊了破舊的工作服下擺,洩露着她内心殘餘的緊繃。
話音落下後,丹恒沒有立刻回應,隻是擡頭看了她一眼,黑發在昏黃的礦燈下投下一道冷淡的弧影。他神色依舊冷靜,唇線緊抿,看不出一絲波瀾,也不知聽進去多少她的話。
他的沉默,不是猶豫,而是一種再清楚不過的冷靜衡量——沉彌清晰地意識到,他不是不理解她的意思,而是在思考要如何回應。
沉彌心裡有些沒底,剛想開口緩和氣氛,便聽見丹恒淡淡地說了一句:
“6013,不要太相信别人。”
他的聲音很輕,但話語帶着某種冷硬的現實感:“在這裡,‘朋友’是一種很奢侈的關系。”
沉彌微微一愣。
丹恒注視着她,目光幽深:“這裡的每個人都在想方設法活下去。而當生存變成唯一的目标時,那些看起來溫暖的東西,就會變得脆弱。”
“所以,大多數人不會把彼此當作朋友,因為他們害怕有一天……必須在彼此之間做出選擇。”
沉彌怔怔地看着他,喉頭似乎被什麼堵住了。
“你覺得庫倫身邊的人,是他的朋友嗎?”丹恒語氣平靜,像是在陳述某個冰冷的事實,“不是。他們隻是圍繞在強者身邊的一群害怕死亡的人,為的是讓自己更安全。”
沉彌心頭一震。
可下一秒,他話鋒微頓,又輕聲補了一句:
“不過事已至此,你我之間已經扯上太多,既是同條船上的人,也隻能彼此照應了。”
那一瞬間,沉彌仿佛聽到了什麼被層層包裹住的東西,從冷硬的殼中微微裂開了一道縫。
這句話,像是一根細得幾乎看不見的線,從他與她之間悄然延伸。
哪怕是沉入水底的風筝,也總有一根細到看不見影子的繩,系在她的手上。
沉彌怔在原地,心跳聲一點點撞入耳膜。
半晌,她點了點頭,欣喜的低聲應了一句:“我知道了。”